作為前官方基地之一,新平丘基地本來就留有一塊用做種植養殖的區域,其中各項設施完備,幾乎可以屏蔽一切外界環境影響。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於,溫室相對基地大部分設施,和海邊的距離有點太近了。
放在平時肯定沒什麼問題,估計l國那邊的人設計基地時想過推行海水稻。
問題是,紅土化最初就是在海域發現的,在此前提下靠近海邊無異於找死。
所以占領此處之後,安錯就在醫生設立的白幕防線的基礎之上,特地給溫室那邊多加了一道黑幕防線。
遠遠地,安錯瞧見一道清瘦的女性身影等在溫室大門前,臉上頓時喜笑顏開:「富婆!」
「她們現在準備採摘第一批作物,你來的剛好。」謝庭花也看見了她,等她快步走過來後自然地挽住對方手臂。
安錯心中一盪,下意識抓住謝庭花,身子不自覺往那邊貼了貼。
富婆頭髮好香鼻尖捕捉到一縷甜香,她的思緒開始四處亂飄。
兩人相伴走進溫室,只一瞬間,安錯仿佛又看見了麥田和麥田裡的母親,可是每次擺脫幻覺之後她都會忘記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只記得豐收的夢。
她輕輕晃了晃腦袋,像只抖水的貓咪,而後看到了正常的景象。
溫室里,會農活的人在不同區域裡做著不同工作,儘管沒什麼意義還特別勞累,卻沒人發出怨言。
這些都是她們自掏腰包提供種子、親自埋進地里並精心耕作的成果,每一樣農作物都澆灌了眾人辛勤的汗水,收穫時並不感到辛苦,只覺得迄今為止所有努力都值了。
藍衫和徐雅琴分別杵在兩個方向,相比之下顯得特別空閒,不過也只有表面看上去很閒,實際要認真記錄收上來的農作物放了多少只紙箱。
看見安錯和謝庭花手挽手參觀溫室,藍衫和徐雅琴對視一眼,而後前者主動上前問候:「暴君、富婆,你們來視察了?」
「嗯算是吧,屋子裡悶太久了,出來散散心。」安錯顯然適應了基地新生活,面對下屬問候也得心應手了起來。
藍衫沖她笑笑:「今天氣色不錯,黑眼圈看不到了。」
安錯一愣。
有那麼明顯嗎?!
「聽見沒有,以後也得好好睡覺!」聞言,謝庭花也壞笑一下,伸手掐了一把安錯長肉的鵝蛋臉。
當然沒用力。
安錯自知理虧,只能「嗯」了一聲混過去,像極了做錯事被抓包的小貓。
想了想,也不知道該找什麼話題,就隨便說了一句:「要是讓我媽發現我沒睡好,她肯定會炸的」
「你媽媽?」謝庭花猛然意識到什麼,好奇問道,「可以跟我講講阿姨的事嗎?」
安錯歪頭思索:「我媽名字叫蘇生,從東北來,好像懂一點機械,不過荒廢很多年了嗯,我希望她能活下來,但前提是」
說著說著,她忽然感覺頭皮和手腳一陣發麻,要不是抓住謝庭花衣服的手感還在,都要懷疑自己是瞬移了還是突然昏睡過去。
人還維持原來的姿勢,所見景色卻截然不同。
臉上生出法令紋的中年女性穿了條不曾穿過的米色連衣長裙,正用溫柔如水的眼神注視著她。
金黃麥穗沒過腰際,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不)
(你不應)
母親「看到了」安錯,朝她伸出手來。
(你應察覺)
對於母親突如其來的溫柔,安錯感到無所適從,下意識往腳底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駭然發現,表面上齊腰高的麥子,底下竟然沒有生根!
一棵又一棵植物,底下是荒蕪的紅土,上面卻鬱鬱蔥蔥,可謂兩極分化。
而就在疑問產生那一瞬間,「麥田」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它們——紅土田地里所有植株,不論過去是樹還是麥子還是雜草——只在一瞬間,統統變成了陌生的樣子!
一種
安錯從未見過的植物。
她沒由來地感到心裡發慌,胸口跳動的節奏越來越快,一下又一下敲擊在胸腔,力道越來越大。
不、不對——
她猛然抬頭,和茶色長髮的女神四目相對。
面前的這個女人不是蘇生!
或者說,不是安錯的母親!
她是
「祂」是?!
什麼?!
遍地紅土之上,沒有根系的古怪植株悄然開花,一朵朵白幽幽的小花散發點點光亮,把荒蕪紅土渲染得如同仙境。
那一刻,安錯終於看到,茶色長髮的女神脖頸上似乎紋了一圈什麼東西。
以及,那雙灰綠色的、溫柔得仿佛能容納一整個世界的眼眸。
氣質和醫生相似,卻在某些奇怪的方向與之背道而馳。
(警惕·警惕·警惕)
(警·惕·一·切滋)
(——警惕警惕警惕警惕警惕警惕警惕警惕——)
安錯下意識抓緊了手邊的衣袖,而正是這一抓讓她重新看清身邊景象。
紅土、沒有根系的植物、不認識的怪人全都不存在。
存在於此的是新平丘基地的溫室,和在其中勞作的倖存者女人們。
重見天日的瞬間,安錯身上沉甸甸令人喘不過氣的感覺如潮水般褪去,還不等謝庭花問候便再也無從捉摸。
「草莓園?」謝庭花以為她盯上了那邊。
安錯下意識要開口反駁,但不知怎的,直覺告訴她不要在這裡說出剛才「看見」的東西,否則極其容易出事。
便只好任由謝庭花拉著,走進剛開闢沒多久的草莓園。
因為前不久才種下去,草莓連棵芽都沒長出來,謝庭花還在開玩笑說:「等草莓長成,說不定這基地咱都不能要了呢!」
安錯對此仿佛渾然未覺,一隻手伸到空氣中,緩緩抓住了什麼,輕輕往下一拽。
就像那裡真的長了一隻成熟的草莓一樣。
草莓。
一顆艷紅的、水靈靈的草莓,從草莓園新鮮採摘的草莓。
兩顆同樣紅艷艷、卻沒那麼水靈的「草莓」,由謝庭花親口「種」在安錯身上。
奔三的富婆養孩子養熟了,伸手就能採摘到熟透了的小蘋果。
鮮嫩多汁,散發迷人清香而缺乏自覺。
而那條毒蛇藏匿於蘋果園外,灰綠瞳孔注視園子裡瓜熟蒂落。
有什麼要來了(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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