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郁知道記憶是會被美化的。
人們去回看記憶的時候,總是會發現自己站在上帝視角——即便再上帝,也不應該知道賀雪卿的心理活動,和他幹的那些事情。
在看到賀雪卿蹲在桌子底下,用臉磨蹭著校服外套的那一刻,岑郁都想大聲叫停——
這根本不是他的記憶,什麼東西混進來了?!
在那個記憶里,他們離開市一中之後,等到太陽升起,才終於從那個狹窄的地方走出去。
他身上的外套髒了,賀雪卿主動提議可以把自己的和他互換。
岑郁那會兒也只當賀雪卿是個熱心的男同學——他的好前桌,可憐的預言家。
利索地換上賀雪卿地給自己的外套,把自己身上的給了賀雪卿,「等我們去了其他地方,我給你重新買一件。」
賀雪卿倒是不在意。
他們兩個人一起離開了藏身地點,真正看到了此時市內的景象。
街上有還在抽搐的怪物,以及劫後餘生表情木訥的人群,商店的玻璃被打破,還發生了連環車禍有人在大喊救護車,還有人在做緊急搶救。
岑郁與賀雪卿從這些人身邊路過的時候,有人看到他們是市一中的,還提醒一下不要回學校了。
「裡面都是怪物。」
「那邊已經塌了。」
如果昨天岑郁沒聽到消息去找賀雪卿,大概這位預言家已經埋葬在了市一中的教學樓里。
「你家呢?」賀雪卿又累又困,走在路上問岑郁。
「一樓。」岑郁簡單說了下,「什麼都防不住。」
他甩了下手中的球棍,「球棍還是有點用的吧?」他說的自然是之前詢問賀雪卿,是不是要準備球棍和菜刀的事情。
賀雪卿抿了下唇沒有說話。
岑郁帶著他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岑郁家的窗戶早已經被怪物打碎,樓道的地面上也有不少血跡。
整個單元樓都是各種聲音,昏暗的樓道里還有一些倒下的沒來得及搬走的怪物屍體。
看上去確實如同世界末日一樣。
岑郁出門的時候,當然也沒空鎖門,這會兒房門大開,只不過他家裡沒有值錢的東西,所以也無所謂。
他用球棍捅開了房門當機立斷敲破了一個藏在門後怪物的腦袋,這才讓賀雪卿進來。
「看來有陽光讓它弱了不少。」岑郁一腳踢開那個怪物的屍體,扛著球棍回頭對賀雪卿說。
賀雪卿走在岑郁身後,學著他的樣子跨過那個怪物屍體,與岑郁一起走到了臥室里。
岑郁也懶得避著他,直接脫下了身上的外套和睡衣,拿著柜子里的t恤和褲子就要往身上套。
賀雪卿有些不自然地轉過身,他低頭捏著自己的衣服一角,然後對岑郁說,「你後面準備怎麼打算?」
市一中都沒了,和那些樂觀的覺得事情會有轉機的人不同,賀雪卿是真的知道世界末日來了。
那些怪物會源源不斷從那些莫名的地底凹陷中出現,而一旦被那些怪物抓住,他們也會被污染,成為新的怪物。
可能未來會有辦法解決,但暫時
他們是回不去了。
賀雪卿一邊想著,就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立即轉頭,發現岑郁換好了衣服。
「不知道。」岑郁說。
他在回答賀雪卿之前那個問題,「你呢?」
市一中現在的班級群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昨晚事情發生太突然,在確定整個宿舍樓和巡邏的保安全部變成怪物後,大門就被打開,放入了怪物估計也沒人想到,還有人躲在教學樓里。
變成怪物的學生當然是回不來的。
岑郁想,他看了眼賀雪卿,就見對方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在家裡找了個儲存的泡麵,煮了一鍋之後,端到了餐桌上。
賀雪卿幫著他把碗筷全部放好,然後兩個人面對面坐在了餐桌上,他們還能聽見單元樓里的呼喊,還有街邊接二連三救護車的聲音,只不過他們此時都太累,所以沒人說話。
直到吃飽喝足之後,賀雪卿才感覺到了困意。
岑郁也打了個哈欠。
「這些怪物現在會出來嗎?」岑郁看了眼窗外的陽光。
此時已經是上午10點,往常這個時候的周末他還沒醒他看了眼賀雪卿,其實也有點迷茫。
這個時候他18歲,賀雪卿念書晚比他大一點,但也才19歲。
兩個人就這麼四目相對,坐在了餐桌旁,腳下一片狼藉,更有被岑郁敲死的怪物屍體。
最後他倆合夥把怪物屍體扔到了大門外
「它們應該晚上才會出來。」賀雪卿看了眼院子裡的陽光說。
「那就行。」岑郁嘀咕道。
賀雪卿準備離開,被岑郁拽住了胳膊,「去哪兒?」
賀雪卿也不知道,宿舍沒了,他也沒地方去,他身上除了手機之外,只有之前放在口袋裡的零錢。
最後他們一起回到了岑郁的家裡。
或許是因為擔心怪物,他們最後一起來到岑郁的臥室里兩個人靠在一起,躺在床上,身上都穿著能夠隨時跑路的衣服。
岑郁家的窗戶沒安防盜窗,那些怪物輕而易舉就能打破他家的窗戶。
所以他們定了個下午4點的鬧鐘。
他們沒有拉上窗簾,窗外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賀雪卿覺得有些熱還有些刺眼,岑郁顯然也這麼覺得。
但他們又不敢拉上窗簾——誰也沒說,但他們都覺得有陽光在,能讓他們心底覺得安全一些。
賀雪卿躺在岑郁的床上。
他已經很困了,鼻尖也是屬於岑郁的沐浴露的味道。
旁邊岑郁的身體很暖和,他們都穿著外套和長褲迷迷糊糊的,賀雪卿就這麼躺在岑郁的枕頭上睡了過去。
而岑郁的腦袋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賀雪卿困得厲害,他費勁地睜開眼睛,看了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岑郁,臉頰在對方的發頂蹭了蹭,這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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