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喊價,整個拍賣場都靜滯了一下。
以一幅書畫作品來說,在拍賣會上拍出三百萬實在算不上什麼高價,唐寅,仇英之類的名家,作品價格動輒過億,價值連城。但眼前這幅拍品,題材只是極為常見的海屋添籌,作者也默默無聞,拍到個二三十萬已經頂天了,居然會有人出到三百萬?
難道這幅畫是某個名家早期的作品或者代筆?前一刻還興趣缺缺的眾人立刻又仔細研究起那幅畫來。大屏幕上也適時的打出畫上的鈐印、落款等各項細節,方便他們查看。
許慕往出聲的那邊看了眼,發現叫價的是位陌生的青年,他穿著條紋西裝,斜靠在沙發上,一臉囂張的晃著動里的金色牌子,正挑釁的看著王樂天。
原本想草草結束這件標的的拍賣官,敏感的嗅到絲不同尋常的氣息,他迅速將錘子在半空晃了個弧度,「三百萬,12號客人叫價三百萬。宋代筆法精湛的海屋添籌圖,還有沒有叫價更高的?」
王大少用手裡的加價牌不緊不慢的敲著膝蓋,像是在思考,半點沒有著急的意思,左手邊又有人叫價,「三百一十萬。」
許慕覺得聲音有點熟悉,定睛看過去,正是「老熟人」,那位粗魯的銀灰色頭髮青年。
你有三百多萬拿來買畫,卻沒有十二塊錢付我快遞費?
太過分了!
快遞小哥忿忿的白了他一眼,眼神里滿是控訴。對方卻視若無睹的轉過頭去,臉皮比城牆拐彎還厚。
&百一十萬一次,三百一十萬兩次……」
拍賣官叫了兩遍,目光在王樂天和條紋西裝間不斷的逡巡。
王樂天慢悠悠的舉起牌子,」三百二十萬。「
&百三十萬。「王樂天一出價,條紋西裝立刻就跟著出了價。
&百四十萬。「銀灰頭髮的青年在書店老闆的指揮下舉牌。
王樂天看看條紋西裝,對方一動不動,他舉牌叫價,「三百五十萬。」
&百六十萬。」對方立刻跟進。
這下連許慕都看出來,那位條紋西裝的青年,不是衝著畫,而是衝著王樂天來的,只對人,不對物,別人買無所謂,只跟王大少較勁。
三人你來我往,一片混戰後,那幅畫的價格已經急速飆升到四百萬。
&不勸勸他?」許慕偷偷湊到馮沅耳邊心疼的嘀咕,他在旁邊聽得緊張死了,五分鐘漲一百萬,太可怕了吧!土豪的世界真心看不懂。
馮沅倒是看好戲似的坐在沙發上,輕鬆自在的喝著茶,揉揉自家萌物的腦袋,「又不是你的錢,你心疼個什麼勁兒?」
許慕:………………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啊!
就在這時,一直在通電話的宋知命放下電話,漫不經心的舉起手中的叫價牌,「一千萬。」
全場靜默了兩秒,拍賣官才興奮的舉著錘子,像打了雞血似的喊道,「一千萬!!!五號位的這位先生出價一千萬!」
書畫店老闆搖搖頭,銀灰頭髮的青年便乖乖放下手裡的牌子退出鏖戰。
條紋西裝不甘心的瞪著他們這邊,攥著號碼牌的右手鼓起數道青筋,最終還是沒敢再舉起牌子。
還沒玩夠的王樂天不滿的看看打斷他跟別人競價的宋知命,「你跟著添什麼亂?」
李家那小子要跳出來找茬兒,當然得玩得盡興點。
&浪費時間了。」宋知命點點手腕上鑲著鑽石的絕版金表,「這幅畫不值得花十分鐘。」
王樂天:………………
許慕:………………
三個人都沒了聲音,宋知命毫無疑義的拍到了那幅畫。
快遞小哥肉疼的扭過頭,苦著臉的朝馮沅吐吐舌頭,這就是傳說中的有錢,任性麼?馮沅樂不可支的捏捏許慕的臉頰,順手幫他正了正脖子上的領結,花錢的都沒心疼,你這打醬油的至於麼?
拍賣場扣掉宋知命賬戶里預存的押金,動作迅速的將那幅畫送到他和王樂天這邊。
王大少掃了幾眼,隨手將那幅畫半卷半攤的扔在面前的不鏽鋼「c」字形茶几上。
他挑眉看看斜對面的條紋西裝,面帶得色的挑起大拇指,在對方的注視下,慢慢將拇指翻轉朝地,條紋西裝的青年臉色立刻青了。
宋知命和王樂天在預覽看中的是件宋代的折枝梅花三彩洗,壓軸出場的倒數第二件拍品,起拍價五十萬。至於這幅海屋添籌圖,完全是因為寓意不錯,王大少一時興起想做個添頭而已。現在能把對方氣得七竅生煙,王大少心裡舒爽極了。你有什麼不開心的,最能讓我開心。
沒多久就到了起拍價十萬的茶壺怪,大屏幕上打出茶壺身上的各個細節照片,配合拍賣官的簡短介紹。
被放到桌子上的茶壺怪熱絡的跟坐在前排最角落沙發里的許慕打招呼。
許慕默默扭過頭去,我跟你很熟麼?
茶壺完全沒有正在經歷「悽苦」賣身過程的自覺,仍舊在跟許慕搭話。
藏寶圖?
許慕的耳朵就像有自動過濾系統似的,快速抓到敏感字眼。他附近能稱為圖的,只有王樂天面前放著的那幅中堂,海屋添籌圖。
這幅畫是藏寶圖?
&說關山藏寶圖?」許慕半遮著臉,偷偷摸摸的跟台上的茶壺怪使用「唇語」。
第十七任主人?
許慕懷疑的看看那隻茶壺,你該不會每次沒錢了,都想辦法把自己賣一回吧?
茶壺奇怪的問。
&妖鏡?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幅藏寶圖?」
茶壺怪感懷頗多的說道,像是在緬懷過去,
&上次可沒說有金銀珠寶什麼的!」許慕磨牙,說話要表達清楚重點好嘛!還有,什麼叫做隨便畫一幅,敢情你上次就是來騙我的?
茶壺怪呆呆的道。
&說的,肯定是金銀財寶有用啊!」快遞小哥恨不得跳起來給茶壺上一課,價值觀什麼的,妖怪和人的差別太大了!
這幅畫是明朝的,所以茶壺說的應該就是清兵入關的時候吧?
茶壺怪在那個時候應該也是件有五六百年歷史的古玩了,能買得起它的人,家境應該不錯。
為了躲避兵禍或者其他的原因,茶壺當時的主人聯合其他十幾家人,將大批的財寶埋在一個叫關山的地方,而藏寶圖,就在這幅畫命紙裡面!
許慕腦子飛快轉動,理清思路,雙眼炯炯放光的盯住茶几上的海屋添籌圖。
這是張真的藏寶圖!!!
剛才書畫店的老闆也說,這幅畫的命紙有點問題,難到他也看出來了,所以才讓鐵灰色頭髮的傢伙出價?
&慕,你餓了?」感覺到許慕火辣辣的目光,王樂天以為許慕看的是茶几邊上的點心碟,體貼的把兩碟點心往他那邊推了推。
&餓了?要不要幫你去外面拿點別的?」許慕正滿頭黑線的搖頭,原本在注意茶壺的馮沅聞言也轉過頭,關切的問他。
許慕:………………
我在你們眼裡就這麼像個吃貨麼?
他們討論餓不餓這個問題的時候,茶壺怪最終以九十萬的價格被一位穿著綠絲絨長裙的貴婦收入囊中。
沒過多久,便輪到王樂天真正看中的折枝梅花洗,說來也巧,那件折枝梅花洗,正是馮沅之前提到的哥窯的精品。
屏幕上打出的梅花折枝洗器形圓潤,釉面呈龜子紋,內底呈鐵線紋隱現的似魚子紋,十分漂亮,聚沫攢珠,堪稱完美。瓷器表面的梅花紋飾呈黑藍色,寥寥數筆,生動傳神,勾畫在瓷器上帶出浮雕般的視覺效果。
這次王大少倒是沒有拖泥帶水,以三百二十萬的價格將東西順利拍下。
達成目標的四人離開拍賣廳去遊艇的甲板上欣賞夜景,不急著離開的客人,可以在遊艇玩一夜,明天早晨七點隨船返航。
夜色深沉如墨,海風輕拂,空氣裡帶著淡淡的海腥味,遠處燈火綿延起伏,綴在海岸線上,萬物安靜美好。海水像是能沖刷人心似的,將所有夏日的燥郁洗滌一空,讓人緊繃的神經柔軟的舒展開來,異常舒暢。
許慕把扶著白色扶欄眺望遠處的燈火,想來想去,還是忍不住跟馮沅說了,「哥,那幅海屋添籌圖的命紙里,好像有什麼東西。」
&西?」兩人靠得極近,馮沅側過頭的時候,唇邊的氣息幾乎撲到許慕的耳朵上。
快遞小哥的半邊臉頰都像被篝火烤過,熱乎乎的,「嗯,預展的時候,我聽別人說的,但他們也不太確定。」
&麼不太確定?」王樂天正好端著酒杯走過來,他身後,自然跟著宋家大少。
許慕便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個簡單,正好剛才這傢伙也挑三揀四的說要重新裝裱下,到時仔細看看就是了。」王樂天不甚在意的說。
&時候要是發現什麼藏寶圖之類的,記得分小慕一半。」馮沅挑挑眉毛,開玩笑的道。
許慕:………………
王樂天豪爽的擺擺手,「沒問題,一半給小慕,另一半給宋知命,我只要這幅畫做搭頭就可以。」
許慕眨巴眨巴眼睛,這本來就是人家買的吧?
四人又去玩了會兒百家樂,看了會兒表演,便準備各自回房休息,許慕依舊和馮沅一個房間。
剛走下舷梯,一隻眼熟的棕紅色小狗便從許慕腳底下竄了過去。
許慕:………………
你該不會是來偷茶壺的吧?
馮沅洗澡的時候,有人敲他們的房門,許慕打開門,小狗興沖沖的叼著卷粉紅色的人民幣放在他門口,
許慕看看那幾張帶著口水的百元大鈔,他敢打賭,這裡絕不超過五百塊錢!
茶壺明明賣了九十萬!賣茶壺的錢都在這兒?
你確定不是在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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