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覆清1852 第七四九章 籌糧

    奕譞是咸豐的異母弟弟，他的母親是莊順皇貴妃烏雅氏。在道光眾多而兒子中排行老七。

    按理說這位醇郡王的出身也不錯，畢竟母親也是位貴妃。

    但是咸豐登基之後只是封了一個醇郡王給他，並沒有給他安排什麼差遣。

    這位王爺倒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的四哥好猜忌，於是就是沉迷酒色，整日裡與一些販夫走卒之人交往。

    在京城常常能夠看到一個穿著布衣的男子，腰上左佩劍，右掛酒壺，呼朋喚友，遊走在市井之間。

    最近一段時間，京城內外緊張異常，到處都是流民。

    奕譞縮小了自己的活動空間，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內城東側的一處賭場中廝混，也不大出城。

    實際上奕譞知道有那麼多流民也於心不忍，但是他不能做。

    做了就會有人說他居心否測，心懷不軌，收買人心。

    他這樣的人，要是殺個把人，強搶民女通常沒有問題，但要是做了幾件好事情，那就不得了了。

    有的是言官御史盯著他哩。

    此時他正坐在一張圓桌上與七八個狐朋狗友喝酒。這些人也都是一些普通人，並沒有什麼權勢。

    奕譞這樣的人連交什麼朋友都有限制。

    「七哥兒，城外現在一個漂亮的小娘只值十斤小米了。你怎麼不去多買幾個，後面開個館子也行啊。」一個長著大餅臉的中年男子一邊喝酒一邊說道。

    這男子的手中拿著一隻羊腿，上好的科爾沁羔羊，只用水煮，僅僅加一點鹽巴便滋味十足，還沒有一點羊膻味。

    「你他娘的積點陰德吧，家裡那麼多女人，身體都吃不消了。」

    奕譞瞪了那人一眼。

    「不過你要買就買點吧，買回來了就讓人家活命。」

    奕譞嘆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繼續說道。

    他知道買一個女孩，興許能夠救一個家庭。不過這事兒不能他去做。

    「七哥，你說這仗怎麼就打成這個樣子呢？當年那鄭芝龍在南方多大的一個海匪啊，不還是乖乖地來京城束手就擒？」一個留著小鬍子，臉頰瘦削的男子說道。

    鄭芝龍當年要是不投降滿清，南下南洋，收攏大明遺民，建立一個國家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是他還是豬油蒙了心，相信了滿清的鬼話，出賣了南明，投降了滿清。

    最後還被殺了全家，就一個兒子鄭森是個聰明人。

    京城的人都稱華族是海匪，將其與鄭氏相提並論。

    其實兩者沒有任何可比性。鄭氏就是一個海盜、海商聯合體，沒有自己的建國綱領。

    但是華族不一樣，華族一開始就是奔著消滅滿清，建立一個大一統的民族政權去的。

    奕譞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都說了不議國事，誰要是壞了規矩就滾出去。」

    那個小鬍子立馬低下頭不說話了。

    房間裡的氛圍也變得尷尬起來。

    這些人雖然也是旗人，但是家境都一般，靠著陪七爺玩樂，平時得到奕譞的接濟。

    誰都不想丟掉奕譞這棵搖錢樹。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衝進來一個家僕。

    這是奕譞身邊的貼身僕從，四十幾歲，長得人高馬大，肌肉結實，走起路來，步伐穩重，一看就是練家子。

    「爺，家裡人傳話，讓您趕緊進宮一趟。」

    奕譞聽了之後立馬站了起來，跟桌子上的人打了招呼就走了。

    等到奕譞走後，這房間裡的眾人才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七爺這個時候被叫進宮裡，不知道是什麼事情，陛下和六爺可都在前線，而七爺已經快一年沒進宮了。」那個大餅臉說道。

    「哼，這時候，你倒是說起國事了，剛才七爺在的時候，你怎麼不問。」小鬍子不屑地說道。

    「咱們這些人說白了就是取悅七爺的，哪個像你一般沒腦子，惹得七爺不開心。難道京城裡會缺一個跟你一樣會鬥雞的？」原來這個小鬍子擅長鬥雞，飼養鬥雞的水平也不錯。

    因此才進入七爺的小圈子。

    眼看著兩人要吵起來，一個年紀稍長些的山羊鬍子打斷了對方。

    「不要吵了，你們別忘了是誰讓你們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現在正是七爺需要大傢伙的時候。我估摸著七爺這次進宮是好事情。你們看七爺的性子嫻淡，但其實七爺是個憂國憂民的主子，只不過不逢其時而已。」

    「聽說南邊的戰事非常不利，陛下帶著幾十萬大軍圍了徐州三個月而不下，這要吃多少糧食？而另外一邊，髮匪都已經打進山西了。海匪那邊似乎都沒什麼損失。山東、直隸又都是流民遍地。你們想想，這種情況下，七爺進宮會是壞事嗎？興許是一飛沖天的事情，不要忘了，咱們的陛下可是沒有子嗣，而咱們這位七爺年紀輕輕就已經幾個兒子了，這是多子多福的命啊。」

    山羊鬍子一席話，頓時讓眾人陷入了思考。

    「明四爺，那你說咱們該怎麼弄辦？」小鬍子問道。

    這位山羊鬍子原來叫明四爺，也是一位旗人。

    「咱們啊，什麼都不做，現在做什麼都是添亂。等七爺回來了，咱們聽他的吩咐。」

    奕譞走進了乾清宮中，皇帝不在，這座宮殿一般是不開的。

    但是今天卻開了乾清宮，自然是有天大的事情。

    等到奕譞走進大殿的時候，這裡已經來了不少人，大部分郡王以上的王爵基本上都到了，還有軍機處、內務府的大人們。

    年輕秀氣，長相端莊的皇后慈安端坐在大殿的上方。

    奕譞上前行了一禮。

    慈安的心裏面很緊張，她從來沒有處理過這樣的事情。

    咸豐在朝的時候也從來不允許她們這些後宮女子過問政事，但是今天她卻要當著群臣的面宣布一件大事兒。

    當然了，話用不著她來說，自有內閣的人出來宣讀。

    「好了，人都到齊了，祁大人，您來宣讀陛下的聖旨吧。」

    慈安從頭到尾就說了這一句話。這話是跟大學士、軍機大臣祁鴻藻說的。

    祁鴻藻站了出來，攤開一份聖旨，清了清嗓子，開始宣讀。

    眾人立刻跪了下來。

    滿清建立兩百多年，除了將這些漢人文官給馴服了之外，還將自己的那些王公貴族也給馴服了。

    詔書的內容很長，但是大致的意思是，現在到了南下剿滅海匪的最重要時刻，朕準備畢其功於一役，一定要拿下徐州之後再班師回朝。

    朝中的事情暫時交給軍機處處理，有重要的事情可以送到濟寧行營去。

    另外就是讓醇郡王奕譞監國，處理京城內外事務，穩定後方。

    即日起搬到月華門批本處當值。

    這話一出，奕譞的心中頓時一驚。

    這可是監國啊，雖然還沒有什麼權力，定奪就是參與到軍機討論中去。

    皇帝的意思是重大決策還是要送到前線去。

    等到眾人領旨之後，慈安便離開了。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直到回了後宮，連喝了幾杯茶才壓了下去。

    「娘娘，事情都安排好啦。」她手下的貼身嬤嬤過來問道。

    「劉嬤嬤，這亂匪要什麼時候才能平定啊，我這些天心裏面一直不安，眼皮子跳個不停。」

    劉嬤嬤是她的奶媽，從小將她帶大的，乃是慈安最信任的人。

    「娘娘，無須多慮，陛下帶了幾十萬大軍呢，興許是前面天寒，不好攻城，現在眼瞅著就開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捷報傳來。」

    劉嬤嬤什麼都不知道，她只能安慰慈安。

    另外一邊，奕譞渾渾噩噩地離開乾清宮。

    可是剛剛走了幾步就被人喊住了。

    喊他的人是祁鴻藻。

    軍機處最近日子很難過。

    前線的軍糧催得緊，軍機處只能將任務壓給戶部，戶部又往底下的州縣去壓。

    底下的州縣現在就跟火藥桶一般，稍微有些頭腦的州縣官都能夠感覺出來。

    繼山東白蓮教叛亂之後，山西又亂了，底下的百姓殺了縣官，分了府庫，稅糧還沒有來得及押送京師就被搶了。

    現在髮匪又趁機從同州殺進平陽府，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滿清一直都將山西當作京城的後花園。

    軍機處現在的幾位軍機大臣都是那種沒主見的，或者說都想明哲保身。

    現在終於有了一位實權監國，祁鴻藻就跟抱上了救命稻草一般。

    「王爺，您先別回去，請跟下官去一下軍機處。」

    祁鴻藻嘴上說的客氣，語氣中卻拿著老臣的架子。

    奕譞感覺到自己沒辦法拒絕，否則對方肯定會翻臉。

    到了軍機處之後，留守的四位軍機大臣都到齊了。

    祁鴻藻、彭蘊章、瑞麟、杜翰。

    這些人見了奕譞都

    很客氣，這讓奕譞的心裡更慌了。

    「諸位不必客氣，皇兄雖然讓本王監國，實際上只是讓本王跟諸位學習而已，諸位要商討什麼事情，本王聽著就是。」

    奕譞雖然年輕，但是比這些人更擅長明哲保身。

    他上來就這麼說，意思是我不參與決策，我只做旁聽的。這個監國就是監督你們幾個治國。

    不過他哪裡是這幾個老傢伙的對手。

    軍機處現在面臨的最棘手的問題就是京城外面的流民。

    這是一個火藥桶，而且是距離京城最近的一個火藥桶。

    「為今之計，一個是遣散，趁著開春，將這些人送回原籍去，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全部驅趕到關外和天津去。」彭蘊章出了一個方案。

    另外一邊，瑞麟皺著眉頭道：「這兩個辦法都行，可以同時操作，但是無論哪個辦法都要糧草。沒有糧食，這些流民根本走不回去。」

    可是，到哪裡弄糧食？

    按照計劃，祁鴻藻站出來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

    「現在京城周邊只有各家莊園還有王府中有存糧。」

    這就是要動那些王公貴族的蛋糕了。

    奕譞心裡咯噔一下，心道不好。

    果然這幾個老狐狸都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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