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小路上塵土飛揚,一輛馬車緩緩而駛。
四周寂靜,偶有小風吹過,瀟湘色車簾便會隨風吹動,車內傳出女孩子極輕快的笑聲。
「你壓住我的裙子了……」
「才沒有,是你壓了我的鞋了……」
「不對不對,是你壓住了我的裙子……」
「……」
本還是十分歡快的笑聲,猝然間卻變成了一聲尖叫,又有馬兒長鳴一聲,接著便是男人們十分彪悍的聲音,「馬車可是陸家的?」
「既然知道是陸家的,你們這些毛賊還敢動手?」李平安的聲音格外清晰,他勒緊了馬韁繩,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四周突然湧出來的一撥人馬,鎮定自若道:「還不快滾……」
「喲,這小子口氣倒是不小,爺倒是頭一次見你這樣不怕死的。」
借著月光,李平安一眼便看清楚了說話之人的打扮,七尺漢子,一身黑色勁裝,面上蒙了黑布,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頭。而圍在馬車四周的漢子,也是同樣打扮,仔細一瞧,至少有七八個。
這麼多人同樣的裝扮,一看便是道上的。
他冷笑一聲,並不畏懼,只揚聲道:「在咱們長樂鎮上,誰人不知道陸家?你們這些毛賊也忒膽大,可知道車內坐的是誰?」
那黑衣男人還是頭一次瞧見這樣不怕死的,他猶豫了須臾,並不回答李平安的話。只反問道:「爺倒是想知道,這馬車內是誰家的小娘子……」頓一頓又笑道:「方才笑的可真好聽,著實讓爺們爽快。」
車內的女孩子也不說話。仍舊靜悄悄的。
李平安瞧不出生氣來,只不動聲色道:「裡面的姑娘,豈是你們這樣的烏合之眾能瞧見芳容的?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嗎?別忘了,是爺們現在圍著你們,不是嗎?」那男人又是一陣嘲諷,如同站在山巔俯瞰眾生一般,「現在該擔心的是你們才對吧……」
「那你們就上吧。小爺我奉陪到底。」李平安輕輕一笑。
「不知死活……」那黑衣人咬牙吐出一句,率先擺開陣勢:「上。女的帶走,男的……先留下一條腿。」
「上……」誰知道李平安也吐出一個字。
夜色下,同樣著勁裝的十幾個人忽然從樹林兩側躍出,只不過這幾個人都蒙著紅巾。
原先那一撥黑衣人尚未反應過來。幾把匕首就已經抵在了他們身後。
「不許動,若是敢動一下,小心你身上多幾個窟窿,刀劍可不長眼睛。」一個紅巾黑衣人一把捏住了方才黑衣人頭目的手腕,只聽咔擦一聲,原先黑衣人頭目的右手手腕已被生生折斷。
那黑衣人頭目一身慘叫,恍如野獸出籠一般,餘聲未落,面上遮擋著的黑布倏然被身後的黑衣人一把扯下。塞入了口中。
「若你們誰敢動一下,便是這樣下場……」李平安跳下了馬車,立於黑衣人頭目面前。
此人生的麵皮倒是不難看。濃眉大眼,天庭十分飽滿,面上的肌膚一看便不是常年在外頭跑的人的肌膚,黑而粗糙。
看樣子確實是道上混的。
其餘幾個黑衣人身後也被抵著匕首,面上遮著的黑布也同樣被扯下塞入了口中,他們一個個不敢動彈。渾身僵硬的立在原地。
李平安衝著方才第一個跳出來的黑衣紅巾男人拱手,笑道:「多謝順爺能及時趕到。這幫狗東西,真是為了銀子什麼都敢幹。」
順爺先沒和李平安說話,只對著身邊的人吩咐道:「先把人都捆起來帶去咱們那裡審問。」
有人應了一聲,開始動手將人五花大綁綁粽子似的綁起來,又往林中押去。
等押了人走,順爺這才扯下面巾沖李平安微微一笑:「不用謝我們,這都是二公子交代的。」
「三小姐呢?」李平安問道。
「在我們那裡,你不用擔心,我這就帶著你去。」順爺指了指西邊的小路:「你趕著馬車朝這裡走就行,我在前頭等你。」
李平安謝過,這才回身上了馬車,挑起車簾衝著車內的三個美人兒道:「今兒真是有勞三位姑娘了。」
「李公子不必客氣,此番我們姐妹搭救陸三小姐,一則是因為霍二公子有過交代,二則也是因為陸三小姐心地善良,並未將我們姊妹看輕,我們姊妹也算是還她一份人情。」說話之人正是那時在聚寶樓上彈琵琶的女子月娘,而另外兩個則是與她一起的姐妹。
原來方才陸淑怡面上說是要回陸府,實則她早早的就讓李平安聯繫好了霍天佑留在長樂鎮上的人,讓他們提前踩好點,埋伏在沿途,好來個瓮中捉鱉,一舉將那些作惡之人一網打盡。
正好翠玉班的歌姬又願意代替陸淑怡上馬車以做誘餌,她們姊妹都會拳腳功夫,若到了廝殺的時候,也能站出來與之廝殺。
這樣一番安排後,陸淑怡到了半路上便悄悄的和月娘她們互換了馬車先往安全的地方去,而車上的人月娘她們則跟著李平安繼續往前走。
設好了埋伏,所以方才李平安才有恃無恐,與黑衣人頭目對峙,使其分散注意力,後來便有了方才極驚心動魄的一幕。
月光如水,林子深處一戶三間的茅草農舍內,此刻正燃著如豆燈光,最後邊的一間草房內人頭攢動,立在一起商議。
李平安進屋一瞧見毫髮未傷的陸淑怡就激動不已,屈膝行禮道:「三小姐無恙?」
「我沒事。」陸淑怡笑的輕快,指一指身側的順爺道:「有張順叔在,我怎麼可能有事?」
張順四十多歲模樣,面色紅潤,說話中氣十足,他原本是周記米糧的,現在在陸淑怡外祖吳家幫忙。
他沖陸淑怡和藹一笑道:「原也是三小姐命好人好。」
「也許吧……我也覺得是我命好。」陸淑怡沖張順笑的格外燦爛。
他是霍天佑的人,肯幫她一把,著實讓她覺得很心暖。
琵琶女月娘也盈盈走上前來道:「陸三小姐確實是善良……」
「月娘。」陸淑怡急忙迎上去一把握住了月娘的手,一面感謝道:「這次事情還要多虧了你們,我陸淑怡何德何能能讓你們幫忙……謝謝,實在謝謝。」
想著月娘說她善良,她心裡只能苦笑。
善良嗎?
一個經歷過生死,經歷過分離,經歷過地獄式苦難的人,善良二字,似乎她早就不知道該如何理解它們了。
「我和冬梅,替我家小姐謝過諸位的救命之恩。」墨菊攜了冬梅忙深深的給這些人行了禮,道:「此番若不是諸位,我家小姐只怕早就被奸人所害……」
冬梅撇嘴氣道:「可惡,那些人實在可惡……」
說到此處,張順也背過手問陸淑怡道:「三小姐,你打算如何處置方才帶來的人?」
陸淑怡垂眸想了想,字字清楚道:「張順叔,我想……這次事情我想搞清楚到底是誰指使的他們,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您能幫我問出來嗎?」
張順一聽哈哈笑了起來,看著她道:「這有何難?沒問題,我們這裡有的是審問人的手段。」
言畢,轉身喚人道:「阿彪,你去審吧。」
月娘卻盈盈笑道:「我去,保證他們一點不剩的全吐出來。」
陸淑怡一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月娘看。
這麼嬌小的身軀,說話也細聲細氣的,分明就是用水做的姑娘,怎麼審人?
墨菊和冬梅也很驚訝。
冬梅更是忍不住問道:「月娘姐姐,你……你要去審問?當真?」
月娘抬袖掩口一笑,點頭道:「對,是我去審。」
張順見陸淑怡她們主僕三人的表情顯得很驚訝,他便笑著道:「你們可是不知道,我們月娘審人的手段絕對是一等一的,只要經過她手的人,還沒有不招供的。」
「這麼厲害……」冬梅聽的不覺呆掉了,一臉佩服道:「看不出來啊……明明看著很溫柔……」
「難道冬梅姑娘沒聽過,溫柔刀,刀刀割人喉……」翠玉班另外一個叫花娘的女子調侃的說了一句,笑臉盈盈道:「陸姑娘就拭目以待吧,肯定能得到你想要的。」
陸淑怡點頭,又急忙謝過月娘,心中暗道,沒想到霍天佑身邊的人都這麼得力,連一個歌姬都有審訊人的本事,真是厲害。
又有些嫉妒,他到底是怎麼讓這麼多的人對他死心塌地的呢?
月娘笑了笑,便去了東邊最後一間茅草房。
這間屋裡只點了一盞燈,燈光下方才那幾個大漢都綁著手腳,蒙著眼睛一個挨著一個倒在地上。
月娘一襲白衣格外的耀眼好看,仿佛仙女一般,可惜這些人卻瞧不見她的臉。
「你們這些人,誰是頭?」月娘聲音清澈柔軟,聽著明明很溫柔,卻又帶著一股無形的震懾力,叫人心生懼意。
四周寂靜,那幾個蒙著眼睛的黑衣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仿佛都在等待和試探,當然,或許也有不屑,畢竟月娘是個女人。
月娘衣袂飄飄,輕巧一笑道:「怎麼?沒人認?」
四周又是一陣沉寂。
只是這沉寂並未維持多久,一聲極其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陡然響徹整個茅草屋,讓原本沉寂的空氣一下布上了一層叫人恐懼倉惶的迷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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