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唯從小其實是不愛哭的。
她是陸家唯一的女兒,又是最小的孩子,從小就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幾乎從沒有受過什麼委屈,哭鼻子的次數自然也是少之又少。而歲月變遷,陸景喬似乎早已不記得小丫頭原來還是會哭的。
早些年的時候,兄妹倆感情很好,而陸景喬離家十年之後,兄妹倆早已不復當初親厚,陸景喬聽著她在電話那頭哭,只是語調清淡地問了一句:「怎麼了?償」
思唯卻沒有回答,只是在電話那頭嗚嗚地哭著攖。
陸景喬倒是沒有催她,也沒有掛斷電話,只是冷靜地聽著她在電話那頭哭。
「思唯……」電話那頭卻驀地傳來一個男人有些模糊的聲音,「你別這樣……」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思唯連說了兩句,呼吸驀然急促起來,好像是跑到了一旁,卻仍舊是哭著的,又喊了他一聲,「哥……」
陸景喬依舊平靜,只是應了一聲:「嗯。」
「哥,你要對黎湘好一點……」思唯哭著說,「你一定要對她好啊……」
陸景喬聽了,一時沒有回答。
賀川調查回來的結果說,黎湘曾經搶了思唯喜歡的男孩,導致兩個曾經最好的朋友決裂。而此前陸景喬雖很少在家,卻也時常從司萍那裡聽說思唯對黎湘的種種意見。
可是此時,思唯在電話里哭著對他說,要他對黎湘好一點。
陸景喬撣了撣手中的香菸,緩緩道:「哭成這樣幹什麼?」
「我做了很愚蠢的事情,我犯了很愚蠢的錯誤。」思唯卻漸漸哭得難以自持起來,「哥,黎湘不會原諒我了……她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
隱隱約約的,陸景喬似乎知道了思唯在說什麼。
人與人之間,交好或交惡,總歸都是有理由的
。志趣相投、性格相容的時候便是好朋友,而漸行漸遠甚至決裂的原因也很簡單,矛盾凸顯、利益衝突、賭氣……又或者,誤會。
而能讓思唯哭著打電話來說自己做錯了事,原因很明顯。
陸景喬安靜了片刻,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黎湘前一天晚上跟他談論「善良」時候的模樣。
她說,在能夠善良的前提下,還是儘量善良一點吧。
思唯在電話那頭哭得很傷心,陸景喬捻滅了手中的香菸,揉了揉額頭,這才開口:「她會原諒你的。」
「她不會的……」思唯哭著說,「她已經給過我機會了,是我沒有珍惜……她不會再原諒我了……」
思唯哭著哭著,電話忽然就掛斷了,陸景喬看了一眼屏幕,隨後將手機丟到了旁邊。
回到臥室的時候,黎湘半張臉陷在柔軟的枕頭裡,已經完完全全地睡熟了。
陸景喬站在床邊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有他在的時候,她很少能這樣放鬆地睡覺,大多數時候都是有些緊繃的狀態,沒有這樣毫無防備的時候。
此前他並不知道她從前到底經歷了什麼,此時此刻卻似乎已經知道了個大概。
她總是笑著,眉目間的情緒卻極淡,根本沒有真正的喜怒哀樂。
沒有喜怒哀樂的人生體驗,他再清楚不過。
陸景喬忽然就覺得這個小女人跟自己有些像,可是卻又並不完全像。
歷經背叛,她有自己堅守的信念和底線,卻仍舊有些單純痴傻地嚮往著「善良」。
而他,永遠不會。
……
早上,黎湘的鬧鐘響第一聲的時候,她立刻就醒了過來,同時醒過來的還有一晚上都沒怎麼睡著的陸景喬。
察覺到他的動靜,黎湘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關掉鬧鐘看向他,「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
陸景喬剛睜開眼就已經是眸色沉沉的模樣,「今天不是周末?」
「是啊。」黎湘掀開被子下床,「可是特殊時期,要打仗啊。」
說完她就匆匆忙忙地走進了衛生間,陸景喬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衛生間裡,這才坐起身來,拿了煙盒,習慣性地給自己點了支煙。
一支煙的時間,從前足以讓他從晨起的混沌中清醒冷靜下來,如今卻似乎越來越不夠了。
他緩緩閉了眼睛坐在那裡,腦海中卻依舊有一抹身影,伴隨著衛生間裡的水流聲,撩人心緒,揮之不去。
陸景喬掀開被子下了床,準備去樓下的衛生間。
正在這時,房間裡的衛生間水流聲消失,黎湘拉開門從裡面走了出來。
看見站在床邊的陸景喬,黎湘微微有些驚訝,「還早呢,你也不睡了——」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黎湘卻忽然就卡住了。
陸景喬只穿了貼身衣物站在那裡,有些情形很明顯,她第一眼沒注意,看到之後心跳都停頓了片刻。
從前幾乎都是陸景喬比她早起,所以黎湘還沒有面臨過這種有些尷尬的情形
。
陸景喬看著她驟然變化的神情,凝了目光,平靜地撈起旁邊的睡袍緩緩裹在身上,一言不發地走進了衛生間裡。
黎湘心頭微微一松,轉頭去看時,衛生間的門已經關了起來。
靜立了片刻,黎湘很快走進衣帽間,迅速地給自己化了妝,隨後換了衣服走出來,才走到依舊緊閉的衛生間敲了敲門,輕聲說:「我去上班啦,晚上見。」
陸景喬似乎淡淡應了一聲,黎湘儘量忽略了自己心底的那絲內疚,很快離開了家。
*
這一天黎湘依舊忙得沒邊,雖然在傳媒上她已經儘可能將慈善晚宴上的事件壓了下去,可是到底不是小事,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數,給卓家造成的影響也不言而喻,因此她還要想辦法挽回卓家的聲譽,同時也是挽回碧藍公司的聲譽。
黎湘制定方案、查資料、寫通告一直忙到晚上才算告一段落,看了看時間還早,她不想太早回家,想起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宋衍,乾脆打電話給他約吃飯。
結果宋衍今天剛好在上班,黎湘便說:「那我過來找你吧。」
「你過來?」宋衍淡笑了一聲,「你老公在這兒呢,你方便過來嗎?」
黎湘一聽,頓時什麼心思都沒有,「他也在啊?那算了,我不來了,我回家。」
陸景喬的確在四季,被傅西城拉過來的交際應酬的。他回國沒多久,各方面認識的人也不多,傅西城總是致力於幫他開拓社交圈子。
牌桌上,傅西城坐在陸景喬的對面,慕慎希和寧致遠分別坐在陸景喬左右手邊,三個人都帶了女伴觀戰,只有陸景喬是一個人,手中煙霧繚繞,手下放炮不斷。
眼見著陸景喬抽屜里的籌碼第二次輸得精光,而他又一次眉頭也不皺地開出支票,慕慎希微微眯了眯眼,笑了起來,「陸先生今天晚上是來做財神的。」
寧致遠也笑了起來,「情場得意賭場失意,陸先生家裡放著一位那麼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能不輸錢嗎?」
陸景喬沒有回答,隨手又丟出去一張牌。
「糊了。」慕慎希又一次推倒面前的牌,又是一把清一色,引得身旁的女伴直歡呼。
傅西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看了陸景喬一眼,「你沒事吧?這種牌也能打出來?」
陸景喬抽了口煙,反問道:「還有規定什麼牌是不能打的?」
慕慎希笑出聲來,摟過身旁的女人親了一口,這才看向陸景喬,「我瞧陸先生這手氣還真不像是情場得意,倒像是欲求不滿,找發泄來了!」
話音剛落,身後驀地響起一把微微帶沙啞的性感女聲:「誰欲求不滿啊?」
眾人皆抬頭看去,只見一襲紅裙的蔣程程從門外翩然而入,眼波飄渺,唇角含笑,仿佛瞬間照亮了整間屋子,生生地將屋子裡的其他女人都比了下去。
慕慎希微微揚了揚下巴,回答:「你老相好。」
蔣程程看了陸景喬一眼,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隨後才打了慕慎希一下,「少胡說八道,別人現在可是有老婆的人。」
「有老婆還欲求不滿……」慕慎希咬了菸頭笑得滿目邪氣,「這事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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