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醫院裡漸漸安靜下來,來來往往的病患家屬也已經多數離開。
四周冷清而空曠,寒夜裡的風格外刺人,陸景喬將自己大衣的一隻袖子脫下來,沒有動黎湘靠著他的那一邊,就那樣將大衣反著披到了黎湘身上。
而哭過之後安靜沉默的黎湘仿佛驟然被他這個動作驚動,猛地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一眼之後,她迅速推開他站起身來窒。
「我想留下來陪著靖希。」黎湘沒有再看他,只是低聲道,「四哥先回去吧。戛」
說完,她便匆匆轉身重新走進了住院大樓內。
陸景喬緩緩穿好自己的衣服,看著她走進去,終究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再跟上去。
黎湘回到重症監護室前時,霍庭初依然在那裡,只是坐在了走廊的長椅里,哪怕已經疲憊到極致,卻依舊是守護的姿態。
黎湘走上前,又看了一眼病房裡的靖希,這才轉頭看向霍庭初,「你多久沒休息了?」
霍庭初沒有看她,也沒有抬頭,好一會兒才淡淡應了一聲:「還好。」
這樣的答非所問並不是他的風格,黎湘的心控制不住地揪了揪。
靖希對霍庭初有多重要,她從來都知道。當初霍庭初之所以會選擇跟她在一起,最直接的原因其實也就是因為靖希。
黎湘是先認識的霍靖希,隨後才認識的霍庭初。
霍庭初生性低調,外間人多數隻知道他單身未婚,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有個兒子,偏偏這個兒子卻幾乎是他的命根。
在黎湘出現之前和之初,霍庭初的生活重心幾乎都在這個兒子身上;而黎湘出現之後,霍靖希對她表現出了強烈的依賴,漸漸地霍庭初才放心將靖希交給黎湘帶,然而放在兒子身上的精力依舊與工作方面不相上下。
而眼下靖希生了這樣重的病,霍庭初這樣的狀態,黎湘其實一點都不驚訝。
「今天晚上我幫你守著靖希。」黎湘說,「你必須要休息,不然等靖希好起來的時候,你反倒是垮了。」
霍庭初沒有說話。
黎湘沒有再徵求他的意見,走到護士站去找了護士,一問之下才知道醫院已經準備了陪護室給霍庭初休息,只是他幾乎只用來洗漱和沖涼,根本就沒有真正休息過。
黎湘問護士拿了鑰匙,隨後回到霍庭初面前,將鑰匙放進他手心裡,「有我陪著靖希,你難道還不放心?」
霍庭初終於緩緩抬起頭來,站起身來之後,他才看向黎湘,「湘湘,謝謝你。」
「我知道靖希是你的命根,對我而言,他同樣重要。」黎湘回答。
連續幾天幾夜的不眠不休之後,霍庭初終於走進了休息室休息。
到底是已經到了極限的狀態,幾乎是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他就陷入了沉睡的狀態,對外間的所有一切都再無知覺。
黎湘守在重症監護室外,幾乎時時刻刻都看著病房裡的靖希,徹夜不眠。
而同樣徹夜不眠的,還有樓下坐在車裡守候了整夜的某個人。
第二天一早,靖希的主治醫生就來給他做檢查,黎湘跟著進入了病房。
沒想到剛好在做檢查的時候,靖希竟然緩緩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靖希?」黎湘心頭控制不住地震了震,伸出手來緩緩摸了摸靖希的發頂。
靖希臉色依舊很差,狀況也不算好,他呼吸急促,眼神迷離,可是看見黎湘之後,他的眼睛忽然彎了彎。
黎湘知道他是在笑,於是她也笑了起來。
「靖希。」黎湘輕聲道,「湘湘姐姐來看你了,你要快點好起來,你要去哪裡,湘湘姐姐都陪你,好不好?」
那孩子應該是聽到她的話,眼睛更彎了一些,像月牙一樣,閃閃發亮。
黎湘一直等著他又睡著,這才走出病房,沒想到剛出病房就看見了陸景喬。
他坐在病房外的長椅里,身上依舊是昨天那身衣服,旁邊放著幾個食物袋。
黎湘走出來的時候他手中拿著一杯黑咖啡,原本正低頭在手機上指點江山,聽見聲音便抬起頭來,與黎湘對視一眼之後開口:「過來吃早餐。」
黎湘沉默片刻,到底還是走上前坐了下來。
昨天晚飯她就幾乎沒吃,又熬了一夜,這會兒自然是腹中空空,連手腳都有些無力。
陸景喬先是遞給她一杯熱豆漿,看著她喝了兩口,這才又遞過來一碗白粥。
他遞過來什麼黎湘吃什麼,胃漸漸被填充之後,身體很快也暖和了起來。
看著她臉上漸漸恢復了一絲血色,陸景喬這才開口:「一夜沒睡,待會兒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黎湘低頭攪動著手裡的白粥,回答道,「我這幾天應該都會留在醫院裡陪靖希,四哥儘管忙自己的事吧,不用理我。」
陸景喬眼眸的顏色赫然沉了沉。
黎湘沒有看他,自然也瞧不見,一抬頭卻看見霍庭初從走廊轉角的位置走了過來。
睡了一覺之後,他精神看起來已經好了許多,只是眉宇間依舊是深沉的憂愁,揮之不去。
見他走過來,黎湘立刻低頭在身邊的食物袋子裡找到一份三明治,又拿了一杯咖啡起身走過去給他,「你也吃點東西。」
霍庭初伸手接過來,抬頭,目光卻正好撞上陸景喬。
兩個人昨晚見面就都沒有打過招呼,霍庭初這才開口:「陸先生,抱歉,打擾到你跟黎湘。」
陸景喬還沒有說話,黎湘便已經開口:「不打擾,我們已經在協議離婚了。」
霍庭初似乎怔了怔,陸景喬唇角划過一絲若有似無的冷笑,隨後才站起身來走到黎湘身後,「犯不著在外人面前說這種話。你要留在醫院就留下,我晚上來接你。不要幫忙不成,反而給霍先生添了麻煩。」
說完,陸景喬才又看向霍庭初,「是吧,霍先生?」
霍庭初怎麼會不知道陸景喬言下之意,很快點了點頭,「是,我也不希望太過麻煩黎湘。」
陸景喬沒有再說什麼,看了黎湘一眼,這才轉身離開了。
黎湘坐回椅子裡,霍庭初這才開口:「怎麼回事?」
「如你所見。」黎湘回答了一句,隨後便道,「不過眼下沒什麼事比靖希的病情更重要,我不想多談。」
霍庭初聽了,也就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看向病房裡的孩子。
「早晨他醒過一次。」黎湘說,「應該是聽見了我說話,還笑了起來。」
霍庭初聞言,微微勾了勾唇角,「我就知道看見你,他肯定會高興。」
「你該早點通知我的。」黎湘低聲說一句,卻忽然又想起什麼來,抬頭看向他,「你太太呢?」
霍庭初眼色微微一頓,片刻之後才回答道:「跟我置氣,回娘家去了。」
「你不像是會跟女人置氣的。」黎湘勾了勾唇角,「不會是因為我來看靖希,所以讓你們倆之間不愉快了吧?」
「不是。」霍庭初很快回答道,「之前的事情。之後靖希就病了,我也顧不上其他。」
黎湘聽了,沒有發表評價。
霍庭初轉頭看向她,這才又道:「湘湘,你不用因此有所顧忌,靖希既然希望見到你,我原本就該讓他多見見你的……或許一開始就是我選錯了。」
「我知道你擔心靖希。」黎湘說,「不要想太多。我也不會想太多,該來看他,我始終還是會來的。」
霍庭初頓了頓,目光落在兒子身上,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
陸景喬傍晚有一個不得不出席的應酬飯局。
陸正業做了心臟手術之後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但依舊處於半休養的狀態中,因此整個集團依舊是交給陸景喬打理。今晚的飯局是宴請官員,十分重要,不僅陸景喬要出席,幾個大股東也一個不缺。
可是飯局一開場陸景喬就已經擺出了要先走的姿態,對方倒是沒說什麼,陸氏集團的幾個股東卻都已經表現出不滿,只是明面上不好說什麼。
陸景喬自罰若干杯之後,終於還是表示要提前離開,一群人面子還是給足了,嘻嘻哈哈地送他離開。
一走出包間,卻正遇上傅西城。
傅西城一看陸景喬眼睛就
知道他喝了白酒,並且還喝得不少,可是眼下時間還早,按理他不該喝這麼多才對。
他忽然就想起了剛才在洗手間裡聽到陸氏兩個股東之間的抱怨。
「你忙什麼呢?」傅西城問,「今天這飯局這麼重要你還要提前走,我剛才都聽到你們集團兩個股東抱怨你來著。」
陸景喬站在走廊的窗邊,推開窗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好讓自己清醒清醒,聽見傅西城說的話,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我做什麼他們不抱怨?」
陸氏集團架構龐大,人事關係自然也複雜,傅西城雖沒有身在其中,多少也了解那裡面的勾心鬥角,也就沒有再多說,只是又問道:「你最近到底什麼事這麼忙?約你吃飯也老說沒空。」
陸景喬喝酒喝得有些猛,這會兒有些頭疼,微微擰了眉抽菸沒有說話。
傅西城忽然就想到了什麼,試探著問了一句:「不會是因為黎湘吧?」
陸景喬眉心隱隱一動,傅西城心裡立刻就有了答案,忍不住按了按額頭,這才開口:「你這事辦得可就不划算了啊,為了一個黎湘連這麼重要的飯局都拋下,值得嗎?」
陸景喬緩緩睜開眼來,目光落在遠方星星點點的燈光上,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如果連一個自己想要的人都得不到,那又有什麼是值得的?」
說完這句,他沒有再看傅西城,轉身就離開了餐廳。
他到達醫院的時候,人潮早已散去,醫院裡漸漸又安靜下來。
陸景喬坐在車裡又抽完了一支煙,這才推門下車,走進了住院大樓。
出了電梯,轉過一個拐角就是重症監護室,陸景喬的腳步卻就在那個拐角處頓住。
重症監護室外的長椅上,黎湘身子微微有些歪斜地坐著,低垂著頭,似乎是睡著了。
而霍庭初半蹲在她面前,正將自己的外套披到黎湘身上,可是做完這個動作,他卻並沒有起身,仍舊是半蹲在那裡,靜靜地看著黎湘。
陸景喬體內的酒精似乎緩緩發酵起來。
他抬起手來捏了捏眉心,隨後才緩步走上前去。
霍庭初聽到腳步聲,驀地轉頭看到他,迅速站起身來,「陸先生。」
陸景喬沒有理會他,在黎湘面前站定之後彎下腰來,扶起黎湘的臉,在她還沒來得及被驚醒的時候,便直接吻上了她的唇。---題外話---【大家不要等第二更,早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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