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御劍來到天湖,星辰堅決不肯讓靈鈺帶她,說靈鈺淨會打擊她自尊,爭一口氣非要自己御劍,也扭腰擺臀顫顫巍巍地飛了來。
溫良向信非請教,「有何不妥請道長明示。」
信非閉目不言。表情凝重,突出的顴骨更顯得整個人冷氣逼人。湖面上吹來瑟瑟寒風,眾人不由地打冷顫。信非伸出右手在半空拋了個圓圈鏡面,左手按在太陽穴,瞬間臉上青筋暴起,額頭上開了天眼,那圓圈鏡里開始有扭曲的畫面。
眾人見到這一幕都驚訝不已,只見一片滾燙的火海里遊動著猙獰醜陋的生物,青面獠牙的白衣人如鬼魅般飄忽隱現,再清晰些,看到紅眼睛突起的妖怪臉正在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吊眉毛瞪眼睛的厲鬼嘴邊的肉已經慢慢腐爛,露出豺狼般殘暴的牙齒,一條長舌不時的舔吞綠色的膿水裡蠕動的紅色的血蛆。星辰和靈鈺都跑到一邊吐去了。溫良強忍噁心繼續往下看,那火光四濺的場景漸漸變成冰天雪地,皮膚漆黑的乾屍陸陸續續從墓穴里爬出來,排著隊去遲鈍的敲打墓碑,把自己的胳膊拍碎,緊接著是頭,肋骨,最後只剩兩條殘腿橫在墓碑前,下一個殭屍又重複上面的過程。那些乾屍有人形也有獸形的,但似乎都執行著同一個使命,那墓碑卻紋絲不動堅如磐石。天上飛著的尖嘴鳥和地上跛足劍齒狗不停地等著那些乾屍前赴後繼,然後爭食殘骨。那狗哈著舌頭一會被凍掉地上,自己吃掉還會再長出。最後鏡子裡出現巨型的馬臉的下半邊,那臉像死人的臉一樣慘白,臉蛋上蟾蜍皮一樣坑坑窪窪,兩邊懸著血紅的冰柱。嘴巴向外突出老長,帶動嘴邊溝溝壑壑的肌肉痛苦嘶吼。眾人懸著心繼續看,信非道長一聲喝,用力施法,終於看到全臉,從半截額頭往上被截成不規則的截口,眼睛處是兩個黑黑的大洞,那兩道血柱子是這黑洞裡流出的血淚,讓人看一眼就要被吸進去的視感。鏡子裡的背景漸漸回暖,封凍的冰山融化成滾燙的岩漿,那半截腦子裡開始溢出白花花的蛇,黑孔里血流成河,與蛇一起在岩漿里扭滾著化為蒸汽。到此,信非道長法力用盡,圓鏡幻滅,一切就像不曾發生過。
信非氣若遊絲道:「你們所見乃是天湖底的景象。少莊主,您可知冰火獄?」
冰火獄縱然是阮家禁地,江湖中人想必也是有所耳聞的。所以溫良並不惱,問:「您是說這裡就是?」
信非微笑點頭,說:「我早發現這湖邊氣場詭異多端,故一直在此研究。原來湖底就是冰火獄所在。」
星辰插嘴:「怪不得跟地獄似的。不,比地獄可噁心多了。」靈鈺扶著星辰的肩膀說:「小姐,別說的跟你去過地獄似的。」
溫良道:「冰火獄是阮家禁地,不想在這麼隱蔽難尋的地方。」
靈鈺靈光一現,兩眼放光說:「二哥,我們要不要像上次一樣去闖一闖。」
鴻遠道:「萬萬不可,此地危險更甚龍潭虎穴,剛經過紅宮一戰,我們都損傷元氣了,切不可再戰。」
溫良說:「虧你想的出。你剛才也看見了冰火獄是個什麼地方。祖宗把它安排在這肯定是不輕易讓人進的,再說進去幹嘛,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找到爹,你當咱們遊山玩水來了?」
靈鈺聽出溫良語氣里的氣憤,也知道自己錯了不再言語。忽而說:「信非你領我們到這裡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嘛,難道我爹在裡邊?」
信非搖頭說:「並非如此。百年來人只知冰火獄存在卻不知何在,即便是莊主也是不知道。我說的沒錯吧,少莊主?」
溫良答道:「所言不虛。冰火獄不僅是阮家禁地,更是人間禁地。爹說過冰火獄和瞞天堂的機密關係到天下蒼生的安危,所以我們的祖先尤戎守著這個秘密直到去世也不曾透露。沒想到機緣巧合卻被信非道長識破了。」
信非道:「當年屠龍聖戰可不止阮家在祖先出過力。知情人當然也不只一個尤戎。」
溫良驚訝,這個信非究竟什麼來歷,剛想張口問。信非早料到,只是無可奉告地搖著頭。溫良就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情,知道定不會告訴他便不再追問。只是說:「今日的發現也不知是福是禍,但總歸心裡都有個預防了,也算大功一件。有勞信非道長了。」
靈鈺低頭之間看到星辰腰間的攝魂玉上刻著「水星辰」不覺好笑便問她,「你什麼時候隨我姓了?」
星辰答道:「哎呀,快別說了,去找你們家工匠刻字,他說能刻水姓和阮姓。這不就給我改了姓了。」
靈鈺那胯骨暗自頂了星辰一下,拿下巴指著溫良,戲謔的說:「哎呦,你就這麼著急成我們阮家人啊。」
星辰趕忙示意靈鈺禁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到兒女私情多難為情啊。
靈鈺正色道:「你還要拖到多久才告訴他你的心意,他可是風雲劍莊少莊主,身邊不會少女人的,到時候你可別哭天抹淚的後悔。」
星辰露出小兒女情態:「哪有女孩上趕著表白的,再說咱們這不是找伯父呢麼,我哪有機會啊。放心好了,我會慢慢抓住溫良的心。」
靈鈺指著星辰的臉笑道:「你這小蹄子平時真是小瞧你了,還懂馴服男人。得,我得拜你為師了。」作揖俯首。
溫良叫道:「靈鈺你還磨蹭什麼。」
大家都上了劍了,兩人急匆匆上劍返回山寨。溫良覺得要去跟阿叔打聽去不周山的事,事不宜遲也該離開上路了。
阿叔奉上一張記錄詳細的羊皮地圖,說:「你們停兩日再走吧,我想把採薇和聖華的喜事辦一辦。」
星辰驚訝:「怎麼,可是......」
阿叔道:「聖華的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或許一年半載,或許他還不止這一個病。要是就這麼瘋瘋癲癲一輩子,我還是想早點遂了他的心意。正好你們是我們魁山的大恩人,讓你們來見證最好不過了。」
溫良犯難,出行一個月了,沒有半點父親的消息實在是內心焦急不願逗留。一旁的綠袖體貼主子的心意上前說:「阿叔,我們莊主失蹤多時,音訊全無。少莊主身為孝子早已殫精竭慮,心思並不在此地。只怕對新人不敬。」
阿叔嘆了一口氣說:「知道你們有重要的事也不敢勉強。只是星辰和靈鈺要留下來吧,你們跟聖華和採薇情義匪淺,不參加婚禮多遺憾。」
靈鈺拿眼瞧她二哥,平時不受管束也罷,特殊時期還是要聽二哥的。溫良拿不定主意,只聽鴻遠在一邊說:「不妨讓三小姐和星辰小姐留下來,再派四女侍保護,我們先上路打探也是好的。」
溫良才說:「好吧。這裡暫時很安全,蘭裳子衿留下,一來保護三小姐,一來幫忙解救中毒受傷的村民。」
又把星辰叫到一邊。星辰害羞地撲閃著大眼睛,卻聽溫良說:「星辰,不如我讓人送你回去吧,跟著我們實在太危險。我們不能完全保證你的安全。」
星辰的笑臉刷一下變白了,說道:「我拖累大家了嗎?我已經學會御劍了,還在跟靈鈺學輕功。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笨手笨腳了。你們就帶上我吧,我想跟著你們。」
溫良的語氣依舊溫柔關切讓星辰不忍拒絕,「並不是你拖累了我們,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不想你跟我們一起犯險。聽話,回去吧。」
星辰搖頭,決心賴著他。拉著溫良的袖子說:「我不走。別趕我走好不好。」眼神懇切,滴溜溜的像是噙著淚珠。
溫良不忍看她,然而也不打算妥協。眼神飄忽地望著樹下傻笑的聖華,不由得想起自己自南海回家的那一天,桃花樹下站著觀棋的星辰。那一刻他竟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他想拋棄家族,拋棄劍莊就與這個女人在下桃花雨的樹下並行站著,什麼也不說,只是等待著桃花從自己的頭上,肩上飄落,從指尖划過,然後相視著,毫無理由地傻笑。她一定會露出那孩子般的笑容,頭上落滿粉紅的蝴蝶。
「溫良?」溫良回過神來,星辰在拉他的袖子懇切地求他。他心裡嘆了一口氣,不忍地輕輕搖頭吧,甩袖走了。
他害怕了,害怕喜歡上這個女人。因為他知道她喜歡他,他遲早會被感動。而他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爹早就叮囑過他,十九歲那年要迎娶不周山靈女,不可與外人發生男女情愫。這是身為風雲劍莊繼承者的使命,要保證阮家不敗,只有迎娶不周山靈女這一條路。
溫良背對著眾人先離開了,紅綠以及信非鴻遠身後隨行,紛紛上了飛劍。溫良就感覺臉上涼涼的,一抹,竟然是一滴淚。不去管它,風會慢慢吹散淚痕的,就像一切不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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