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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對另外兩人來說是這樣。
王錦本來還打算跟黃金多聊兩句,可惜沒什麼機會。
也許在社會的陰暗面中,他們是能夠平等交流的同伴。
可在代表著「正常」的另一面。
王錦這個高中生,跟黃金不應該有任何交集。
錢跟權,其實是能夠互相成就的。
明面上來看。
白渺渺是平安公司的分部董事長。
手握權力便能雁過拔毛,時間久了便富得不像話。
黃金則是祥和酒樓的最大股東,久春最優秀的民營企業家。
錢雖然不能通天,卻能蒙住人的眼睛,堵住人的嘴。
久而久之,他自己就成了別人的背景,權力也就隨之而來。
於是王錦蹲在原地,時不時甩甩冰冷的手銬。
他看到派出所所長親自把黃金請進辦公室,拿出了上好的茶葉。
公安局局長更是衣服都沒穿好,開車就來了派出所,
說要請白渺渺吃飯,給他壓壓驚。
至於什麼傳銷洗腦,錢色交易…
笑話!
人家這麼大的老闆,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肯定是抓錯了。
魏善在努力解釋,努力阻攔,想要把最基本的筆錄做完。
可那兩位領導甚至都沒正眼看他。
明星警察?人民英雄?前途光明?
樂。
騙騙老百姓,可別把自己也騙進去。
甚至沒人問發生了什麼,這件事便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人們呼啦啦地來,又呼啦啦地走。
就連派出所還在值班的民警都沉默著整理資料,像是不存在一樣。
派出所里只留下某個寒酸的邪教神使,還有失魂落魄的魏警官。
挺荒唐的,又好像本該如此。
自古以來,被告上衙門的都是百姓居多。
那些大官大富,他們有自己的規則。
沉默。
華燈初上,派出所里突然颳起一陣涼風。
玻璃的雙開門吱吱嘎嘎,被風吹的亂晃。
王錦裹緊外套,魏善則縮了縮脖子。
良久。
魏善拿起青丘月,在手上掂了掂。
傳銷不成立的話,王錦就是故意傷人。
可魏善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將長劍物歸原主。
暫時,他不想管了。
長出一口氣後,魏善揉了揉王錦的腦袋,道:「小子,餓了沒?」
「有點。」
王錦點點頭。
鬧騰了一下午,確實又到了飯點。
「走吧,請你吃炒麵。」
魏善換掉制服大衣,穿上有些破舊的毛呢外套。
王錦想了想,對門口探望的小狐狸打了個手勢,跟魏善一起出了門。
——
晚風有點涼。
王錦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時不時看看身旁的痴兒。
下了班以後,魏善就沒再開警車。
他們三人正慢悠悠散著步。
這一路上,王錦想了許多。
白家奇物算是有了著落。
白渺渺那個人精不一定會信守承諾,可王錦也沒打算百分百按他說的做。
如果非要選個人當分部的仙家領頭,王錦更希望這個人是黃金。
白渺渺的銅臭味太重,黃金身上反而有那麼點…能稱之為人情味的東西。
把他扶持上去,拿到黃家奇物也不是沒可能。
當然,黃金正喝著價格不菲的茶葉。
白渺渺跟人推杯換盞,脫不開身。
具體的細節得明天再談了。
王錦現在對身旁的兩個傢伙,更感興趣。
「善哥,我不抽菸,還是給你吧。」
王錦湊過去,把黃金落下的半盒煙遞了過去。
跟名字一樣,這傢伙抽的煙也是金燦燦的。
「…」
魏善愣了愣,看向王錦的目光有些古怪:「黃鶴樓大金磚,三萬塊錢一條。
我老局長就是收了這東西進去的。」
「臥槽…」
王錦手一顫,卻還是把煙遞了過去:「半盒算不上賄賂,當我跟您分著抽的。」
魏善沒再說什麼「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話,
而是嘆了口氣,點上了那根他這輩子都沒機會抽的煙。
耳邊傳來小商販的吆喝聲,魏善的眼神有些迷茫。
他家住在老城區,炒麵館似乎也在附近。
地理位置偏僻,甚至比不上陽光小區那種學區房。
卻很有人味。
面色黢黑的老人賣著三塊錢一個的烤紅薯,拄拐的殘疾大娘吆喝著兩塊錢一袋的爆米花。
路邊的烤腸一塊錢一根,煎餅果子五塊錢一套,孩子吃的無比開心。
魏善抽著三千塊錢一包的煙,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張張嘴,似乎想跟人說點什麼。
於是魏善轉頭看了看王錦,開口嘀嘀咕咕。
「我二十五歲開始當警察,今年眼看著五十了。」
「一直都是片警,管管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挺開心。」
「前幾天,有個大娘找不到自己藏的錢了。」
「她急得直哭,實在沒辦法才報的警。」
「她一邊發抖一邊說,說那是自己的棺材本,是辦葬禮用的。」
魏善眯起眼睛,聲音也有些發抖。
「我幫她找,可是怎麼都找不到,死活就是找不到。」
「鄰居偷偷跟我說,是被她兒子拿去賭了。」
「最後我一問,她那棺材本只有五百塊錢。」
「我給她補上了,她給我拎了兩籃子土雞蛋。」
男人笑了笑。
「吃過土雞蛋嗎?不知道咋回事,那玩意兒就是比正常雞蛋香。」
「我吃的老高興了,偶爾還弄個醉蛋,下下酒。」
「這二十多年,我管的都是類似的案子。」
「我見過孩子因為五千塊錢的學費上不起大學,也見過人都死了,沒錢火化。」
「還有個十五六歲的小偷,偷錢自己一分不花,全都給七歲的弟弟買零食,買牛奶。」
「他說讓弟弟趕緊長高長大,才不會被欺負。」
「後來哥哥進去了,最後一句話是,別讓弟弟成自己這樣的人。」
「…這些我能幫都幫一把。」
「我這人心軟,這輩子都沒攢下什麼錢,娶媳婦兒應該也沒指望了。」
「但是活的還真挺瀟灑,至少我這麼感覺。」
「做好事會讓我開心,雖然偶爾會好心辦壞事吧。」
男人的話漫無邊際,臉上的笑容卻沒有半點虛假。
王錦只是靜靜聽著,時不時跟著笑笑。
他想聽聽極善之人的內心想法。
「雖然我做夢都想辦大案子,可到死都當個走街串巷的片警,也挺好的。」
魏善又抽了口那無比昂貴的香菸,臉上的表情皺成一團。
「後來,事情就慢慢變了。」
「大概是我撿到這小子開始。」
魏善指了指痴兒,後者嘿嘿傻笑著,絲毫不在意對方身上的煙味。
魏善的話突然停住了。
他指了指不遠處仍舊亮著燈光的小酒館,隨即主動掀起門帘,跟王錦一起走了進去。
門帘是那種細繩穿著塑料珠子的類型,用來擋擋蒼蠅。
油煙瀰漫,將天花板和門帘熏成同樣的金黃。
老闆是個微胖的大叔,背心撩起來夾在腋下,露出飽滿的啤酒肚。
他跟魏善似乎是熟識,沒用招呼就點點頭,開始忙活。
「這裡只賣五花肉炒麵,想吃辣椒就自己加。」
魏善脫下外套,輕車熟路地將其掛在牆上。
痴兒在店裡跑來跑去,一向怕生的他在這裡反而如魚得水。
王錦點點頭。
他對這種地方完全不排斥,甚至有點莫名其妙的親近感。
正如王珏的理想是開玩具店一樣。
王錦從小就跟同齡人那些太空人,科學家一類的願望格格不入。
他還真挺想開個飯店。
倒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只是想隨時隨地都給家裡人做點好的。
「啊…說到哪了?」
魏善目光瞟過痴兒,又點點頭。
「對,說到這小子。」
「把他撿回家之後,我能接觸到的案子也慢慢不一樣了。」
「我開始遇到販毒,賄賂,官官相護。」
「說實話,我之前知道這世界挺亂的,只是沒想到這麼亂。」
魏善拽過八寶粥罐子截出來的菸灰缸,彈了彈菸灰。
「那些人很有錢,也不需要我為他們做什麼。」
「啊…不對,他們會求我,求我別抓他們。」
男人的眼神有些冰冷。
「我接觸的越多,就越疲憊,也越不快樂。」
「後來有人告訴我,『魏哥你出名啦!』。」
「我當時想的是,嘿,我得幫幫那些窮人,讓他們的問題被解決。」
「可惜…沒人管的,沒人願意管。」
「我一說老百姓的苦惱,說孩子上不起學,他們就裝作沒聽見。」
「我隨便抓個小毛賊,他們就載歌載舞,把我捧到天上。」
「好像…越有錢的人心就越冷,或者心越冷的人越容易有錢?誰知道呢。」
「這麼一看,我這輩子可能都是個窮光蛋。」
魏善嘆了口氣,看著那已經被他捏皺的半盒大金磚。
「這裡的一碗炒麵,賣六塊錢。」
「這盒煙,就能頂上老闆忙活一個月。」
似乎是覺得香菸有些燙手,魏善急匆匆地將其掐滅,按進菸灰缸。
鋒利的鐵皮把他的手割出個口子,魏善卻毫不在意。
他扯了兩張半透明的餐巾紙按住傷口,目光有些迷離。
他喃喃自語:「貴的就是好的嗎?」
「應該吧。」
王錦點點頭。
咔噠。
魏善又點了根煙,仔細抽了兩口。
隨即將其狠狠碾滅,丟到一邊。
緊接著,他從口袋裡摸出自己幾塊錢一包的紅梅,點燃。
「我抽不慣貴的。」
火光明滅,魏善似乎是在跟王錦解釋,又像是在跟自己解釋。
王錦沒說話。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飽經風霜的老警察。
啪嗒,啪嗒,啪嗒。
炒麵被端了上來,還有兩瓶啤酒。
老闆對王錦露出笑容。
他給的肉量很足很足,足到不像是六塊錢炒麵該有的樣子。
啪嗒,啪嗒。
老闆拖著腿,緩緩走回大勺邊上,開始處理外賣訂單。
王錦這才注意到,他有一條腿似乎是假肢。
「他是我校友,以前是個緝毒警察。」
「後來…算了。」
外賣小哥急匆匆的來,又急匆匆的走。
魏善低頭吃麵,時不時喝口酒。
麵館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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