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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體好些了麼?」濃綠,青白,人魚那具泛著水汽的身體在石楠花繁茂的枝葉層層疊疊的遮掩下,就算沾了些骯髒泥水也不顯得醜陋,他痴痴地望著自己的新娘,像是在看一尊易碎的瓷器,聲音都輕了幾個度,而正因為身上有那種使人心軟的神情做襯托,他饒是狼狽也悽美,也動人。
秋芷瞧著那張許久未見的面孔,差點就忘記倒在他懷中後承受的那種苦痛折磨了,真是差一點。重逢相識,甘美的愛情是可愛蜂蜜,但醫生的叮囑以及她在臥床中品嘗到的異樣,卻像灑在蜜糖上的螞蟻,讓她險些邁出的腳步膈應的停在了半空,回應人魚殷切渴求的是戀人的猶豫,她輕輕地摸著自己的嘴唇,視線沉沉落在地上,拋出的問題帶著不安。
「你到這裡幹什麼呢?被人知道怎麼辦呀?」
為什麼你能離開宅子?
為什麼你知道我的位置?
為什麼你能爬上這裡?
「我,我只是想過來偷偷看看你……」
「你放心,他們今天去醫療站檢查,沒人知道,我選了這個時間,爬了一上午才到這裡,沒想到會直接遇到你。」
怪物的熱情撞到了寒冰,漆黑的眼眸里戀情的火光隨著氤氳水汽妖艷地擺動,他迫切地張開了淺色的嘴唇,絮絮訴說來由,想要將心中難耐的相思盡數傳達給新娘,纖長的手指虛張無意識做出了想要捉住她裙角的動作。
然而,從天而降的水珠濺落在他光潔的肩頭,像是砸疼了他,驚醒了他,讓他忍不住地顫抖,委屈地瑟縮身體,將「惹人嫌惡」的自己完全藏進了石楠的枝葉後面。
「我不會靠近的,我不會再傷到你了。」
「你要是……討厭我。我可以,我可以……」
我可以離開。
離開。
離開?
那種漂亮而黑心的怪物,按照自己的計劃說出了一系列示弱的話語,以證明自己的無害,裝作主動權都在新娘那裡,企圖以此安撫她的不安與憂慮,他把戀人臉上細小的猶豫完完全全吃進心裡,在說到最後一切都快成功的時候偏偏卡了殼。
龍神深知完成目的需要按理智行事,關鍵時得克制住情感,他能克制住前幾日迫切想要見到新娘的心思,能克制住自己在雨季求偶的香味,能克制住現在就衝上去擁抱她的*,但偏偏就說不出這一句「離開」。
「別讓我走!別讓我離開!」
「我等了那麼多年終於見到了你!我度過了那麼多個漆黑的夜晚,終於見到了光!別讓我回去,我不想再繼續睡在那片黑里了。」
「別丟下我……」
我不要走。
怪物本來要使出一招欲擒故縱了,他本來就要從樹叢中離開了,可他就是忍不住,沒忍住,百年的老怪物拋棄了理智,拋棄了冷靜,像孩子一樣發出了哀鳴,帶有濃重哭腔的聲音幾乎要揉碎聽者的心靈。
新娘聽見了來自戀人的懇求,那是來自怪物最為真誠的聲音,像是狂風暴雨中美艷海妖對水手的吟唱,在那一刻,讓她覺得眼前就算有個深坑,但他只要在裡頭哭,她也得跳下去了。於是少女在濛濛細雨中扔開了手中的雨傘,徑直離開了花園裡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一腳踩進了,被雨水泡得鬆軟的淤泥中。
她跨過安全的界限,穿過刺人的枝葉,只為將白軟的胳膊伸向他,用掌心擦拭他沾了淚水的臉龐。
「我沒有討厭你……」
「你不要走。」
秋芷細細地用手抹去了人魚臉上的泥土,抹去了那些淚水,她看著那張漂亮的臉,在某一刻感到了心悸。說實在的,她心理防線破的太快了,她仍舊是個病人,尚未忘卻身體不適的原因,至少要知道自己現在的免疫是否能承受劇毒的戀人再做打算……
但這些東西都散掉了,在聽到他聲音,以及話語內容的時候徹底散掉了。而在碰到龍神身體的那一刻,她連這些疑問都維持不過幾秒便匆匆被湧上心頭的雀躍扯斷,她體內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叫囂著想要帶她撲進龍神的懷裡,而這種感覺秋芷熟悉極了,她在因為高燒迷糊時也在賢智身邊有過同樣的體驗。
它們要她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要她親吻他,要她回歸本源,要她融為一體。而就在此時,少女的戀人親密地環住了她的脖子,他更小心更謹慎,親自來查,見到秋芷的時候便已經摸清了她的情況,於是歡愉的氣味再也不用克制,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淹沒了新娘的身體。
「秋秋,秋秋,秋秋……」他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反覆呢喃。
芳香的,甜美的,惑人的,這壓抑了多日的「香味」濃烈幾乎將人溺斃。秋芷順應龍神的動作,她跪在那片黑泥上,攬住人魚冰涼的腰肢,將手輕輕搭在他光滑的脊背上,今天正巧在這片石楠叢下,她倒突然想起龍神的體,液味道究竟像是什麼了,它像春天裡大片大片盛開的石楠花,純白的花朵盡情地舒展,因香味過分濃烈糜爛,而被同班的男生一再戲謔揶揄。
那是他求偶的味道,那是她戀情的味道,讓人輕鬆又愉快,只管渾渾噩噩地陷進他愛情的泥澇。
「我們先回屋子吧,我給你好好擦擦。」
秋芷將重新縮回黑魚形態的龍神抱回了別墅,她拿著花灑沖乾淨了自己和怪物身上的泥水,她在外頭淋了雨,現在難免感到有些冷,在把龍神放進自己的臉盆之後就一頭埋進了被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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