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得知自己,終有一日將永世受罰,心態是平和的。
那如今得知,哥哥有可能因為屍身影響,導致神智不清,它已經坐不住,整張臉通紅的站了起來。
這不是因為害羞,作為詭,它沒有血液流通,本就是煞白一張,如今就連血液都被調動,說明它真的慌了。
這麼多年…自家哥哥如同行屍
這和死了又有何不同?
然而這問題的答案,老爺子也給了。
永罰屍身至今,就沒有一位宿主,能活過百年。
那可是不化骨之上,真正的至尊身。
若說世界上真有禍國,恐怕其身軀的強度,也就是永罰屍身那般了。
「你說如果當初,你拿的是不化骨,老爺子我,尚且能幫你兄妹團聚,可是啊」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如果呢。
老爺子沒說出來,稚女也猜得到。
跟這麼聰明的徒兒對話,最好的地方就是省事,什麼話都只需要說一半就好。
有些話甚至都不用開口。
比如,這永罰屍身,有沒有辦法,能夠豁免,又或者,將被吞噬的神智奪回的辦法。
這個問題,不需要問,也不需要答案。
老爺子每一下的嘆息,都已是將答案一併嘆了出來。
稚女能做的,就是接受命運。
「一定有辦法的…師傅,我那麼聰明,肯定能找到,那些詭找不到的辦法的。」
「別想了,這和聰不聰明沒關係,你要知道,永罰屍身,是皇帝,親手封入墓地的。」
「你可知,皇帝是什麼樣的存在。」
稚女張大著眼眸,微微搖頭,皇帝到底是什麼,它哪裡會知道。
「天有宮,地有獄,人間有皇帝,三代王朝三代皇,是將宮打下來了,把禍國也全鎮壓了,你再聰明…能比得上人類麼。」
很多詞涉及的歷史太深,稚女不懂。
但從語氣以及片面的意思中,它知道,這永罰屍身,是一位連禍國都能壓著打的人類,親手封印的。
既是人類,還是無人之下的皇帝,其智商和手腕,又豈是它這小詭能媲美的。
在它眼裡,所謂的皇帝二字,就像一道天塹,隔絕了所有的希望。
自拿到永罰屍身那一刻起,它的命註定不死不滅的墮入屍身內受罰。
而得利的哥哥,也將被屍身吞沒神智,猶如行屍走肉。
命運早在那一刻就卡死了,自己不過是這麼多年下來,才知道真相罷了。
「所以,你出永夜,只能是冒著受盡折磨的風險,去看你哥那不人不詭的悽慘模樣,還」
「要出去麼?」
老爺子本來只想勸這徒兒,不要出去就好。
有些事,隱瞞下來,會比說出來,更好。
用人類的話說,這叫善意的隱瞞。
稚女沉默了好久好久,它望著高高在上的月亮。
對於其它詭異來說,這月亮是恐怖的規則,是一旦發聲,就會被汲取本源的存在。
可對它來說,這是一把保護傘,只要在永夜裡,就能避免受罰。
如今看來,竟有些親切。
自己的靜默領域,反過來,也能在這裡說上話,要說永夜對它的限制,那是一點沒有。
因為就連遺忘這個設定,都用不上。
但即便如此。
「我還是要出去。」
稚女這麼長時間的沉默,不是在猶豫,而是在做好心理準備。
不至於在看到自家哥哥悽慘模樣時,繃不住。
「師傅,我知道出去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甚至會帶來更多麻煩,乃至萬劫不復,可是」
「得了得了,別可是了,攤上你,算是我倒霉,快站起來。」
老爺子不爽的打斷它繼續逼逼賴賴,目光始終保持凝視前端,擺手道:
「動作小點。」
「師傅,我們這是」
「你要出永夜,麻煩得很,這一道關,就是紫陽仙君的護體斗笠,我在等它出關離開永夜呢。」
「師傅,原來早在來這裡的時候,你就想好要帶我出來了呀。」
稚女雙眸一亮,一掃先前的悲傷,嬉皮笑臉的晃著它的手臂。
「哼,你連永罰屍身都敢挖出來了,怎可能勸兩句能把你勸退,做好準備,它一走我就去借。」
「它走,你借?」
「嗯,打不過它,有點強。」
「」
稚女想說的是,它走了,你算是偷吧。
根本不是問你到底打不打得過。
銀白色頭髮及腰,卻頂著一張公子臉,身穿唐朝服飾的男子,自老爺子所凝視的前端踏出。
它所居住的府邸,橫跨數里,占地面積堪比屍山。
裡面詭異忙碌著打掃衛生,哪怕已是一塵不染,它們也不敢停下手頭上的動作。
「嘖嘖,子明,斬馬刀,還有被定下無法入滅城的小詭,全集中在一起了。」
「正好,我府邸缺個管家,收來玩玩。」
公子一搖扇,甚至連老爺子所在的遙遠位置,都吹拂起輕輕涼風。
它拇指與小指一捏,虛空之中,一隻蒼白老手,捧出一寸土壤。
公子一捏土壤,一朵紅色彼岸花悄然盛開。
府邸里的僕從們,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永夜裡,一生難尋的彼岸花在眼前盛開。
卻沒有任何一尊,膽敢上前,踏出永夜。
就這麼看著彼岸花逐漸盛開出一條道路,公子緩步踏入,離開永夜。
彼岸花的效果依舊,它不是依靠數量,而是依靠時間,只要時間還有,通道就一直都在。
只是,沒有任何一尊,膽敢踏出去。
不止是府邸的不敢,就連府邸之外的,都沒有一隻敢這麼做。
連滅城…都不敢。
它們頂多,就是動了這個念想,而後很快,眼裡閃過沒落,打消了這個念頭。
「公子走了,我們還要…繼續這麼拼命打掃麼?」
一隻拿著掃把,掃出肌肉記憶的小詭,輕聲詢問掌管前院地面的組長。
沒等來答案,就被組長一掌轟成碎末。
「將它的氣息打掃乾淨,一點味都別留,另外,這種蠢問題,別說問,想都別想。」
一些還抱有僥倖心的小詭們,紛紛低頭繼續做事,掃著那一塊,早就乾淨得如鏡子般的地磚。
遠在見不到邊的老爺子,詭瞳上金光消散,低聲道:
「它走了,我們快去借。」
「師傅,真不算偷麼。」
「啥叫偷,以前咋沒聽過這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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