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馮阿玉說的,閭丘無言和顧充分別在河底和祠堂里找到了關鍵物品,是一個玉質的項圈和一塊牌位,而那塊牌位就是馮阿慕的牌位,這一點閭丘無言倒是真的沒想到。一筆閣 www.yibige.com
在撿到項圈的河底,閭丘無言發現了許多的骨頭,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河底這些,應該就是那些被送來祭祀的少女的屍骨了,密密麻麻地堆滿了整條河,看上去怪滲人的。
過了今天晚上,明天就是開門的時候了。
閭丘無言和馮阿玉對坐,閭丘無言一隻手撐著頭,看著對面的馮阿玉嘴裡念念有詞,似乎是在背誦明天超度的咒語。
按照馮阿玉說的,門會開在廟前,到時候邪神會從廟裡走出來在村里遊蕩,如果能避開它打開門自然最好,如果避不開,就只能硬剛了。
「誒,」閭丘無言喊了馮阿玉一聲,馮阿玉停止口中的碎碎念,迷惑地抬起頭看向她。
「你有沒有恨過你姐姐?」
聽了閭丘無言的詢問,馮阿玉沉默了。片刻之後,她才悠悠地開口道:
「一開始被裝進轎子的時候,我是恨過的,但是也就只有那一瞬間而已。」
「等到姐姐被抓回來的時候,我看見她渾身的塵土,還有因為反抗產生的勒痕。」
「她那雙眼睛,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恐慌,憎恨,還有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對生的極度渴望。」
「我真的恨不起她。」
「說到底,姐姐又犯了什麼錯,要被送去活祭呢?」
「村民們因為自己的恐慌和不敢反抗,就犧牲一個又一個的無辜少女,到最後只要是女性,都逃不開被活祭的命運。就算是姐姐沒有報復,這個村子,也遲早會消亡的。」
「不過,我也沒有什麼資格說這些,」馮阿玉慘澹地笑了笑。
「姐姐的死亡,我也是其中參與的一人。」
「雪崩的時候,每一片雪花都有自己的責任。無論是施暴者,參與者,還是圍觀者,」她盯著閭丘無言說道:
「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
「咔嚓。」
「咔嚓——」
深夜,在河中央,被村里人視作絕不可提起的禁忌的土廟,此時裡面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而且那聲音還在持續。
「咔嚓——」
似乎連風都懼怕這聲音的來源,此時也停止了呼嘯。
「嘎吱——」
土廟的門緩緩地打開了,發出好像馬上就會崩潰的聲音,微風從廟裡吹出,掛起門前一陣陣的土塵。
有什麼東西正在甦醒。
從黑暗中。
如果現在有人在這裡的話,一定能聽見那不尋常的聲音,看見一隻泥塑的大腳,從廟門中邁出。
穩穩地踏在了地上。
……
閭丘無言不過剛剛清醒,就察覺到了今天的不尋常。
來懷水村的這幾天裡,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天氣,明明是清晨,天空卻是黑灰色的;一陣陣的風從四面八方傳來,席捲著地上的塵土呼嘯上天。
「這可不是個好天氣啊。」
閭丘無言感嘆道。
解瑾瑜和范仲景被她安排了跟著顧充,解瑾瑜是個聰明的小姑娘,不需要她擔心;至於這個看上去會壞事的小男生,她相信顧充有辦法讓他別添亂的。
她只需要專心地,拖住「河神」就可以了。
兩樣關鍵物品都已經交給了顧充,而閭丘無言負責地首先是拖延時間,在今天來臨之前,她就已經仔細交代過自己了。
如果運氣好的話,護身符開啟,馮阿玉超度,事情結束,溜之大吉。
如果運氣不好,遇到在村里四處遊蕩的河神的話,閭丘無言會想辦法把它引走,而在馮阿玉解決了自己的事情以後,顧充就直接打開門撿起靈魂之矛,帶著兩人逃離。
b計劃並沒有涉及閭丘無言如何逃離的部分。
這也是閭丘無言習慣的計劃內容。
顧充當然是不同意的,但是閭丘無言個性,不允許他在原則上做任何的反駁。
沒辦法。
走出房門,村中其他有人家居住的地方,門窗都緊緊地關閉了起來,似乎知道今天是個不宜出門的日子。一路上暢通無阻,只是在每家門口,都可以看到一雙紅色的「三寸金蓮」。
按照馮阿玉的說法,這也是那個唱戲的女鬼在提醒村民今天不要出門。
不過他們門口並沒有。
「害怕嗎?」
走在閭丘無言身後的顧充,突然聽見前面飄來閭丘無言淡淡的一句話。
「啊,不害怕,」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顧充心裡還是特別的緊張的。
閭丘無言沒再說話了。
很快地,幾人就來到了河邊。昨天馮阿玉用特殊的液體畫的那個巨大的符篆,此時果然如同她所說的,已經消失不見了。
馮阿玉在符篆中心站定,朝閭丘無言點點頭。閭丘無言這才發現,馮阿玉並沒有跟她說怎麼把她姐姐叫出來啊……
難道要我在這裡大喊:
馮阿慕,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似乎是看出了閭丘無言的疑慮,馮阿玉朝她使了個眼色,意思讓她往河那邊去。
閭丘無言輕手輕腳地走到河邊,看著平靜的河面。
嗯,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瞳孔,一張長相只能算是清秀的,平平無奇的女人的臉。
咦?頭髮變長了,也變多了,鼻樑變挺了,眼睛也變大了。
難道這水還有美容的功效?
不對,
這不是我的臉啊。
閭丘無言猛地往後撤了一步,霎時間河面激起一人高的水花,一道人影出現在水花中間。
等到水花落下,閭丘無言才看清裡面站著的,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多歲的少女。
一頭黑色的及腰長發因為被水打濕了,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少女有著十分精緻的面容,看上去和馮阿玉有七分像,不過比馮阿玉年輕一些。她穿著一套繡著精美複雜的花紋的裙子,只不過不怎麼合身,長長地垂到腳邊。
她閉著眼睛,就這樣飄在空中。
突然,她睜開了眼睛,嘴裡發出了尖利的嘯聲:
「啊————」
閭丘無言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等到她停止尖嘯,眼睛落到閭丘無言身上,滿是怨毒。
「褻瀆河神者,死!」
說完,她帶著一股腥氣,朝閭丘無言撲來。
「阿姐!」
就這一聲,讓撲向閭丘無言的馮阿慕,硬生生停住了自己的身體。
她好像年久失修的木偶一般,頭緩緩地朝馮阿玉這邊轉了過來,一雙灰白的瞳孔看向馮阿玉,似乎在仔細地打量著她。
「阿妹,」她喊了一聲。
馮阿玉眼裡噙著淚水,點了點頭。
「阿妹——」
馮阿慕突然笑了,嘴角只裂到嘴根,但是她眼中的怨毒卻更深了。
「阿妹——你終於出現了——」
「阿姐,」馮阿玉抽噎著,「這些年,每天晚上我都為那天沒有救下你感到痛苦,每天晚上,我都可以做夢,夢到你被送去活祭的場景……」
活祭兩個字才一出口,馮阿慕的臉色就變了,她尖叫了一聲,咆哮地吼道:「那你就下來陪我吧!」
話音剛落,就見到馮阿慕尖嘯著朝馮阿玉衝過去。
就在馮阿慕才一踏進符篆範圍時,地上迸射出一道又一道的橙黃色光芒,把馮阿慕圈在其中,此時,馮阿玉已經退了出來。
「啊!——」
光芒灼燒在馮阿慕身上,讓她產生巨大的痛苦,她在光芒中嘶吼著,不停地掙扎,可是越掙扎,橙光越發耀眼。
「姐姐,你別動了!你越動只會越痛的!」馮阿玉淚流滿面,看著在光陣中掙扎的馮阿慕。
「你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自私又陰險!」馮阿慕不掙扎了,只是瞪著灰白的眼睛,怨毒地看著面前的妹妹。
「這個是那個男人教給你的是不是!他就連死去了都要跟我作對!」
「阿姐,」馮阿玉哭著說,「當年的那些人都已經死去了,你為什麼還要執著呢,不要再幫助那個邪神作孽了,早些放手吧。」
「哈哈哈,」馮阿慕冷笑,「這些年村里做出的事,難道是我逼的嗎?是他們咎由自取,怨得了誰?」
「你說害我的人已經死去了,那剩下的那些村民呢?不還在繼續害著別人嗎?」
「再說了,」她看著馮阿玉,冷冷地說:
「你不還活著嗎?」
「憑什麼,憑什麼我就要在我最好的年華,被沉入著冰涼黑暗的河底,而你卻可以享受著父親母親的寵愛,活在世界上;憑什麼,憑什麼你愛的男人就對你不離不棄,但我愛的男人,在我出事的時候就急忙和我撇清關係,甚至押我去死的時候,他是第一個?」
「憑什麼,憑什麼你活著?」
馮阿慕的話,深深地刺進了馮阿玉的心中。
她看著面前那個對自己怨恨滔天的阿姐,悲痛地說:
「是不是我死了,你心中的怨恨,就可以消解?」
馮阿慕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突然地,在不遠處,通向河流的主路上,傳來了一聲又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砰——砰——」
「砰——砰——」
馮阿慕笑了,詭異的笑容在她的臉上蔓延。
「它來了,你們一個人都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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