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降臨,狂風席捲,宛如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長發飛舞,女人跪地祈禱,像是一位十分虔誠的信徒。
呼嘯的風聲蓋過了一切,不管是那吵雜不休的手機鈴聲,還是那具骷髏鎖鏈的碰撞聲,火人痛苦的叫喊聲,通通被風聲吞噬。
強大的威壓由天上降下,仿佛神罰,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見的壓迫力。
孤零零的小木屋單獨立在中央,門板被狂風吹得拼命拍動,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既視感。
像那可憐的胖子,昏迷許久剛剛醒來,就面臨這種劇變,作為失控者的他等級本就不高,被這強大的威壓直接逼得吐出一口鮮血,血花濺射在他的臉上,再度昏迷了過去。
其他人都被風吹得睜不開眼,只能一邊伸出手護著,一邊努力的眯著眼,想要看清楚事態的發展。
只有張十三緊閉著雙眼,雙手牢牢握緊劍柄,劍尖直插地面,他原本駝背的身姿徹底舒展開來,一席白色的制服穿戴在身,顯得是那般的高大威猛。
此時的張十三就像是騎士,默默站在後方守護著夏子規。
慧秉將脖子上的骷髏頭項鍊取了下來,掛在了手上,雙手合十念叨著什麼,卻被一陣風直接吹斷手中的項鍊。
慧勉半跪在地,畸形的手臂像是鎖鏈一般,牢牢鑲嵌在地面上,只有這樣做,才能保證他不被大風吹走。
風,繼續席捲,繼續怒吼。
跪在地上的夏子規,身體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破碎。
兩個s級失控者的較量,後果猶未可知。
這時,方哲的眼睛不自主的抖了一下,似乎是被風吹來的小石子給打到了。
時時刻刻在一旁關注並且守護的劉亮憋著笑,輕聲問道:「醒多久了。」
「不到一分鐘,剛醒就發現好像要世界末日了,我尋思著這個時候不如繼續裝昏迷算了,而且總感覺胸口悶悶的。」
方哲的聲音很輕,但席存希還是聽到了,她興奮的剛要說什麼時,劉亮卻拽了拽小姑娘的手臂,「噓」。
席存希乖巧的點了點頭,她微微咳了一聲,用手捂著嘴,胡亂擦拭了一下,又迅速將手插回了褲兜。
依舊保持「昏迷」狀態的方哲繼續開口:「我說亮子,你咋還沒走呢,我不是讓你帶著這小姑娘離開嗎?」
「她不走我也沒辦法啊。」
「那我還是繼續昏迷吧,到時候你自己想辦法離開,逃不了我也沒轍。」
「是個不錯的主意。」
「那現在是什麼情況?誰跟誰在打啊,弄得跟個特效大片似的。」
「消除者夏子規,聽過嗎?」
「沒,處理局記錄在案的搜查官檔案我都看過,不記得有這號人物。」
「她是個特例,一直被收容著,所以沒有檔案。」
「那她能打贏嘛?」
劉亮輕輕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神色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他微微搖了搖頭,道:「看起來不太行,傳喚者的怨念太深,似乎就連夏子規的能力也抹除不了他的存在,並且自身還被反噬了。」
正如劉亮所說,雖然傳喚者死亡來電製造出來的骷髏和火人,皆已經灰飛煙滅了,那不停響動的詭異手機鈴聲,也早就停止了吵鬧。
可那座簡陋的小木屋,依舊屹立在正中央,那雙猩紅的眼眸也依然在裡面窺視著外界。
除了小木屋被風吹得已經殘破不堪外,並沒有受到致命的影響。
可那夏子規此時身體卻破碎得厲害,像是跌落在地的陶俑,特別是她的面容,更是如碎片一樣零零散散掉落殆盡。
最終,天漸漸恢復了些許光亮,雖然灰濛濛一片見不到任何陽光,但也沒之前那般恐怖。
狂暴的風聲也終於停止了呼嘯,四周死寂沉沉。
木屋,還在,裡面的猩紅眼眸,仍舊散發著妖異的紅光。
有人長舒一口氣,感嘆這驚心動魄的場面終於結束;有人默默嘆了口氣,惋惜這個結果。
「噼啪」
清脆的聲響傳出,夏子規的身體徹底崩潰,變成一地的碎渣。
張十三的背部慢慢彎曲了起來,變回了原先駝背的模樣,他持著巨劍快步向前,卻最終停留在碎渣邊上。
他的左手往前伸了伸,卻又默默收了回來。
沒人知道他正在做著怎樣的心理鬥爭,只能看到他最終一腳跨過那攤碎渣,披散的頭髮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看見那對毫無色彩的瞳孔。
張十三持起巨劍對準木屋就是一道斬擊,劍氣凝聚成凌厲的黑色,緩慢前行著,所到之處地面皆是被割裂出一道鴻溝。
「全部攻擊傳喚者!」
常裳直接將手中的酒壺砸在地上,發出一道怒吼。
他將全部的力量匯聚在一起,身體愈發的通紅,絲絲冒著白氣,隔空的一記重拳,有著能將空間擊碎的力量!
能動的人,皆紛紛行動了起來,就連劉亮,也毫不吝嗇的對準木屋放出猛烈的火焰。
肖恩很爺們的用大拇指將嘴角的鮮血抹掉,一個箭步衝到了張星羽的面前,將這個渾身顫抖的年輕人直接踢到在地,用蠻力給制服住了。
火光,劍氣,巨力。
種種攻擊匯聚在一起,攻擊著那座簡陋的木屋。
裡面的老人一開始只是發出虛弱的咳嗽聲,到最後,咳嗽聲變成了癲狂的大笑。
「我有什麼錯!這就是好人的下場?」
老人的質問從瀕臨破碎的小木屋裡傳出,他的聲音低沉卻具有十足的穿透力,讓每個人都清楚的聽到了。
可卻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攻擊沒有停止,繼續擊打在木屋上,火焰炙烤著,一道又一道劍氣狂劈著,一記又一記隔空的重拳擊打著。
本就負傷的蘇冀筋疲力盡的倒下了,由鄭錫堅扶著。
慧勉慢慢也停止了攻擊。
倒也不是他們想要偷懶,而是比起其他人,他們的攻擊確實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老人的質問,大笑,不再從木屋內傳出。
除了各種攻擊發出的聲音外,整個垃圾場內沒有任何雜音,總有一種莫名的壓抑感籠罩著。
強撐了許久的小木屋,終於是撐不住了,破碎的門板變成了木屑,蓋在樓頂遮雨的塑料布被砍得稀碎。
原本能夠勉強遮風擋雨的木屋,一下子支離破碎,沒了屋頂,沒了房梁,沒了牆壁。
徒留一張床擺在那,床上有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躺在那。
他似乎是被關久了,哪怕灰濛濛的天空沒什麼光亮,也耀眼得讓他無法適應,那雙眼睛眯成一條縫。
可老人卻努力想要睜開眼睛,想要看看這久違的景色。
他的左手已經徹底腐爛,右手臂上肌肉都萎縮了起來,顯得很怪異,畸形彎曲的手指無力的握著一部老年手機。
就是這部手機,奪去了燕城多少人的性命。
攻擊停止了,因為除了方哲所有人都能夠清楚感應到,一直籠罩在整座燕城上空的,那持續存在的可怕的磁場波段,終於是消失了。
仿佛是烏雲被吹散,仿佛是梅雨終停止。
這也說明,傳喚者真的走到了盡頭。
不過常裳還是一臉嚴肅,隨時應對著可能會來自於s級失控者的最後反撲。
以他以往的辦案風格,是不會給這個老人留下這最後一口氣的。
可他有那麼一絲動搖,這個動搖就源自於老人的那個問題。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錯的是不該將自己省吃儉用,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錢,供給貧困學生當學費?
還是錯在臨終之際想要看看自己捐助的人一眼,這是產生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常裳不知道如何去回答這個問題,他只能讓這個老人,最後在看這個世界一眼,思考著自己到底會不會後悔。
雖然,後悔也沒什麼用了。
方哲這個時候微微側著頭,既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又能完美的看清楚這最後一幕。
他心裡突然想起了一段話。
「隨著時間流逝,我們終究會原諒那些曾經傷害過,對不起我們的人,但那其實不是原諒,而是算了。」
是啊,多麼無能為力的一句算了,卻也只能如此了。
方哲偷偷瞄了一眼劉亮,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躺在床上的老人,似乎是要咽下這最後一口氣了,或許帶著不甘,或許依舊帶著悔恨。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將頭歪了過去,直接看著被肖恩強制壓迫在地面上的張星羽。
肖恩被老人的眼神嚇得立馬鬆開束縛,以非常迅速的速度跳開。
張星羽愕然抬頭,與老人就這樣四目相對。
「孩子,要好好讀書啊,別像我一樣,最後去撿破爛。」
老人看著張星羽年輕的相貌,露出了最後的笑容。
隨後,他的身體迅速化作一攤齏粉,一直以來躺著的簡陋床鋪,也在這個時候崩塌,震起粉塵。
可怕的s級失控者,就這樣死去了。
臨了,他總算是完成了心愿。
一個多麼簡單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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