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將被子拿到西廂時,一推門,就見謝大人站在黑拗拗房間裡,不知在想什麼,一臉陰沉沉的。
她一進來,便感覺到其凌厲的目光寒刺刺的掃了過來,瑞珠抱著棉被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這種戰場上殺過人,見過血的氣勢,感覺就是與旁人不同,無論外表如何,眼神到底比常人帶多幾分狠厲,膽小的,足讓其兩股戰戰,心驚膽顫個不停。
瑞珠看一眼,心下便直打小鼓,對著這個謝大人,她著實有些害怕的,也不知道小姐柔柔弱弱的,人哪來的力氣,敢直直的頂撞眼前這個魔頭煞星,當真不怕一句說錯,引得其暴跳如雷,動起手來。
她一點都不敢想像小姐被打的畫面,不要魔頭說拿劍了,離他那樣近,恐怕只一巴掌掄下去,小姐就要活不成了。
越想越怕,她幾乎是逃命似的快速將屋裡的匆忙清掃了一番,並將曬的鬆軟的棉被放到蓆子上,飛快的伸展開,一抖落起來,一股暖暖舒服的香味兒便慢慢溢了出來。
「被子放好了,大人早些休息吧。」屋裡本就寒冷,謝大人在那兒一站,就更冷了,瑞珠抖著唇說完,就要腳底抹油。
誰知一直不作聲的謝承祖,突然開口道:「不是說沒有棉被了?」
「是,是沒有多餘的被子,可小姐說,西廂久未住人,晚上陰寒的很,怕大人凍著,就與我擠擠,省下一床給大人用……」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說完後,周圍的寒意瞬間降下來點,「被子是你的?」跟石雕般站著的人問道。
「是,是小姐的……」
直到對方擺了擺手,瑞珠就逃命似的離開了這間陰寒的像地窖一樣的西廂,關門的時候,她門縫似看到謝大人動了,似朝蓆子走去,估計是打算休息。
不由的鬆了口氣,再想到她和小姐來到衛安第一天時,這個人站在北門近百人的血泊里,想到那冷酷閻羅的樣子,又狠狠打了個冷顫。
另一側耳房確實久未使用,本打算留作放炭之用,入冬時便已是收拾好,此時直接取了柴火來,很快就將爐子點著,壓了厚厚的柴木,再填了些炭,足夠一夜溫熱,她這才輕手輕腳的返回臥室。
雖然西廂住下一人,還是個男人,極是不便,但堂堂守備大人,總歸不是什麼宵小之徒,倒不至於慌恐,只是進了屋,還是將門牢牢的拴了上。
臥室里,小姐已是睡著了,旁邊給她留了位置,瑞珠湊近了瞧了瞧,見神色睡的並不安穩,更加不敢吵醒她,輕微的,慢慢脫了鞋與外衣,縮進了被子裡,去吹蠟燭的時候,發現燭台流滿了蠟淚,一條條的。
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那句,誰道清燭無心,但見垂淚天明了。
點了點眼角,心下嘆了口氣,用力吹熄了它。
冬至夜裡,刺骨的寒冷,廚房灶底靜靜的燃著耐燒的木疙瘩,透出紅紅的火光。臥室中融融暖意使人安然入睡,一夜好眠。
天剛破曉,瑞珠便去坊市買回早飯,並餵了咩咩羊草,回到臥室時,小姐已將軒窗支起,在鏡前穿戴衣物。
今兒小姐要去竹林書院,已與宋夫人說好了。
她急忙上前幫忙打理,男衫到底比女衣穿戴簡單,三兩下便整理好,昨日她已將衣服尺寸改過,小姐穿在身上,大小剛剛好。
「手藝又精進了。」檀婉清理了理衣袖,開口贊道。
瑞珠得意的手指都翹了起來,「哪天小姐給我畫個畫樣子,我給小姐縫件滿繡抹胸。」
檀婉清看了她一眼,不支聲兒,這丫頭千好萬好,便是說她胖些就愛喘,別說滿繡,能全須全尾繡出朵花,也是不容易。
著好內衫,再將外面白色厚棉直襟長袍披上,胸前的帶子系好,絮了棉的麻色的長褲扎進錦靴之中,這一身儒衫素袍上衣,便有了七八分書生模樣。
再將一頭烏髮打散,如同男子一般高高束起,以一根銀色絲帶束綁,再看向銅鏡之中的人,臉與脖頸的線條皆露了出來,乾淨颯爽的如同換了一人。
連瑞珠看著都驚呆了,對著檀婉清瞧了又瞧,萬萬沒想到,小姐的男子扮相會如此的驚艷。
看著眼前這樣白面俊美的書生,幾乎就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形象,臉蛋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所有人都不可比的細膩肌膚,無時不流露出的高貴雅致舉止,嘴角輕鉤,美目似水,未語先含三分笑,女子時,可說是溫婉,扮成男子時,竟有幾分風流輕佻,尤其是眼尾掃向她的時候,當真讓人心裡怦怦直跳。
檀婉清伸手抹了抹額頭髮線處軟軟的絨毛,隨手拿起筆沾了沾眉黛,將眉尾往上挑了挑,在尾端刻意劃出了道劍鋒。
這才放下筆起身,身上衣物輕便,頭髮全部束上也清爽,再拉過略寬的衣袖,一回頭,就看到傻呆呆的瑞珠異常的樣子,掃了她一眼後,兀自走到桌旁坐下,抿了一口豆漿,再回頭看了眼門。
「人呢?」她問道。
瑞珠還在那兒有些呆呆的看著她,「什麼人?」說完才清醒過來,啊了一聲,趕緊跟小姐道:「謝大人,他天不亮就走了。」
想起什麼,又忙轉身自柜上取來一物。「他走前留了樣東西,讓我交給小姐。」
檀婉清放下碗,見送過來的是個盒子,便伸手接過來,微微看了看,抬手打開來。
四色寶石在光線的照射下,折閃著純淨而迷人的光芒,這般完美精緻的首飾,總是讓人愛不釋手。
「大人還說,這是他用俸銀買的,小姐若喜歡就留著,不喜歡就隨便扔了。」說完看了看小姐臉色。
檀婉清沉默了會,才將其合上,放到一邊,「吃飯吧。」
瑞珠隨即坐在沿上,邊打量小姐,邊拿起了筷子,吃了不到一會兒,就忍不住了,她道:「小姐,我看那謝大人,好像是真的挺喜歡小姐……」
檀婉清正挾起一塊麻餅,聽著話兒手頓了頓,又放了下來,回頭挾起一塊酸茄,放入口中,待咽下去,才道:「才過了一夜,你就昨日我說的話了?」
瑞珠道:「可是,現在有了新的戶籍,只要小姐處處小心些,總會有辦法的。」
檀婉清又挾了塊紫茄,卻未放入口中,停頓片刻才道:「你還是沒有明白,喜歡,是最不可信的字眼。」
她看向瑞珠,「他今日喜歡,那麼明日呢?以後呢,你能肯定,他會一直喜歡你家小姐嗎?」「若他有一天不喜歡了,喜歡上其它人,會怎麼對待你家小姐?你可有想過?」
「他現在只是一個小小守備,年少衝動,不計後果的娶了我,有朝一日,他的官路走的更遠,職位更高,進了京師,入了朝政,我是罪臣之女的身份,就會成為他最難以啟齒的絆腳石,那時,你還會肯定正值壯年的他,會為了年紀漸大,美貌已逝的妻子放棄官途嗎?」
「他會後悔,會遮掩,會視我為眼中釘,欲除之後快,一旦不再喜歡了,我的身份就是套在他脖子上,時時刻刻要命的枷鎖,待那時,你家小姐的命運會更加的悲慘……」
瑞珠看著小姐,聽著那些娓娓道來的話兒,不由的就想到了謝大人昨時眼神淬了箭時樣子,心裡抖了一下。
忍不住的想,他喜歡時都這麼可怕,一旦不喜歡了,就像小姐說的,到那時,當真是求天不應,求地無門,小姐那小身板,也不要下毒折騰,只要一掌就地香消玉隕。
瑞珠越想越是嚇出一身冷汗,當即半點想法也沒有了。
盯著碗忍不住猛扒了一口,待用力咽下去後,才有些沮喪的道:「可怎麼辦,我們現在逃又逃不走。」她欲言又止,「那個謝大人……要是不要名份的話,小姐,你,你和他他不明不白的,沒名沒份,這,這豈不是更……」
檀婉清舀了勺粥放入口中,滿口魚肉鮮香,十分美味,口嘗許久,才悠悠的道:「名份皆是累贅,若能換得自由身,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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