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雁雀南飛。
皇家一年一度的秋獮,遍邀京中名門望族,曹錯身為御前帶刀侍衛,自然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嚴陣以待,然而看著花枝招展的宮妃,曹錯還是忍不住心旌搖曳。
昨夜他與兄弟喝酒划拳,說到女人的話題時,兄弟若有若無的提及了前朝之事。
他說前朝有名侍衛,因風姿特秀,曾被深閨寂寞的宮妃,秘密邀入後宮,行魚水之歡,後來先皇駕崩,這位宮妃自請離宮修行,實際上卻是跟那位侍衛遠走高飛,過逍遙快活的日子了。
想到那位兄弟的話,曹錯一陣恍惚:若是他也能如此好運,可以玩一玩皇帝的女人的話
獵場中央,胡美人彈奏著胡笳,且歌且唱:
「風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
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
忽過新豐市,還歸細柳營。
回看射鵰處,千里暮雲平。」
別具蒼涼意味的胡笳,配上胡美人那柔腸婉轉的歌謠,頗有草原將士彎弓射鵰的壯志豪情。
一時間,無數大臣捻須而嘆。
胡美人看見坐於上首的蕭景琰,微微點頭,心中竊喜。
不久前她得罪了純昭儀,被罰了俸祿,本身是不能來參加這次秋獮的,然而穆將軍卻為她求了情,她聽從穆將軍的建議,在此次秋獮大典開始前,露上一手,果不其然,皇上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
「嬪妾僅以這首《胡笳十八拍》,敬獻皇上,願皇上與諸大臣,能盡享圍獵之樂!」
蕭景琰贊喝一聲:「賞!」
胡美人得意一笑。
就在胡美人剛準備離開時,一道清脆的箏聲,伴隨著一陣密集的鼓點,陡然響起。
只見一妙齡女子,手執長劍,獵獵而來。
斷絕代風華無處尋,唯纖風投影落凡塵。
女子身著一襲煙霞色曳地彩繡八破裙,外罩品月飛蝶藕紗衣,腰間點綴銀絲珠鏈。裙裾翩躚,層疊繚繞,恰似敦煌飛天的神妃仙女。
鏡中貌,日下影;隔簾形,恍初醒。
她的劍舞,伴隨著密集的鼓點,一彎腰,一臥魚,一起首,一旋身,左延右延,矯健生風。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輕風回溯,舞雪倒縈。
待最後收尾之時,女子嬌軀一擰,瀟瀟灑灑,收劍而立。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臣妾朝陽宮沈氏,以此劍舞,恭賀聖上,願皇上旗開得勝,龍馬精神,佑我大燕,千秋萬代,盛世太平!」
伴隨著沈清漪最後一個字落下,蕭景琰猛然站起,擊節而嘆:「好!!朕的純昭儀,果然國色天香,堪為女子英傑!」
【叮咚!恭喜宿主「登台獻舞」成功,讓帝王大開眼界,獲得*1宮斗值!】
【叮咚!檢測到宿主已累積*4宮斗值,兌換單個橙色天賦,需消耗*8宮斗值,請宿主再接再厲!】
沈清漪步下高台,走到蕭景琰面前,恭敬行禮。
蕭景琰看著霞裙月帔、稚齒婑媠的沈清漪,讚嘆一番,主動扶起了沈清漪:「朕這段時間忙於朝政,今日一見清兒顏色,方知自己錯過了如此絕代佳人。」
「皇上謬讚了,臣妾愧不敢受!」沈清漪靦腆一笑,與方才舞劍時的颯颯英姿,截然相反。
「朕稍後圍獵,你想要什麼,告訴朕,朕通通給你。」
「謝陛下。」
眼見沈清漪與皇上親密無間、你儂我儂,胡美人氣得攥緊了手帕。
豈有此理!
沈清漪一定是早就打聽到了自己要彈奏胡笳的消息,所以故意選在自己之後表演,想讓自己襯托她,踩在自己頭上步步高升。
沈清漪,你好陰毒的心計!
胡美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一旁對沈清漪如痴如醉的曹錯,陰森一笑。
哼!
沈清漪,你貌美如花又如何?
今天,我便讓你身敗名裂!
靜夜沉沉,烏雲遮月。
傍晚下了一場霧蒙蒙的小雨,催開了林間香花的氣息。
此時此刻,圍場最南邊的小帳篷中,一男一女正揮汗如雨的交纏在一起。
「清兒,清兒,以後我也這樣喚你好不好?」
女子伸出柔荑,攀附在男子的身體上,輕聲曼語:「曹大哥,今日清兒在圍場一見到你,便深深被你吸引了,此後清兒願意只服侍你一人!」
曹錯感動的回抱住了女子,撫摸著她背心的長髮。
傍晚時分,突然有一名宮女來叫自己,說純昭儀有請。
想到沈清漪那張傾國傾城、曼妙無雙的臉龐,曹錯的心怦怦直跳——難道昨日在酒桌上,兄弟所說的「前朝好事」,便要輪到自己了麼?
曹錯竊喜著來到了黑漆漆的帳篷內,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一名女子抱住,對方自稱「純昭儀」。
曹錯本來還心存疑慮,然而對方的身形、面部骨骼,與自己白日在圍場上看到的沈清漪,大差不差,因此才囫圇信了。
沒想到自己白天便放在心上的人,晚上便來找自己了?
曹錯大喜過望,在「純昭儀」的誘惑中,漸漸淪陷:「清兒妹妹別怕,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曹大哥一定會保護你的。」
「曹大哥,你真好」女子撫摸著曹錯的面龐,送上飽含深情的吻。
曹錯迷失在這樣的溫柔中,不能自拔。
黑暗之中,胡美人勾唇一笑,眼中精光閃爍。
與此同時,數米之遙。
陪了蕭景琰一天的沈清漪,換下騎裝,正準備歇息,門外傳來綠蘿的通報:「小主,喬婕妤身邊的鳶尾來了,說想請您去喬婕妤帳中一趟,有事相商。」
有事?
沈清漪有些狐疑:自己跟喬婕妤不僅不親密,反倒是不死不休的仇人,她能找自己有什麼事?
沈清漪思索一陣後,還是決定走一趟,見機行事。
簾帳掀開,一股幽風從遠方吹來。
沈清漪掃了一眼站在帳外的鳶尾,道:「你家小主到底有什麼事?非要今晚說?」
鳶尾眼神微微閃爍:「娘娘到了便知道了。」
圍場的地形,說來十分複雜,若無熟悉地形的宮人帶路,只怕走在林子裡,是越走越偏。
沈清漪跟著鳶尾在林子裡轉了半圈,還沒到達目的地,不由有些惱怒。
綠蘿也猛地回頭,不客氣道:「鳶尾,你帶路哎?」
此時此刻,方才還一個勁的在兩人背後說「快到了」、「前面就是」的鳶尾,早已不見蹤影。
綠蘿呆了兩秒後,立即大叫出聲:「小主不好了,那丫頭不見了!」
沈清漪回頭一看,林中的確沒有了鳶尾的蹤跡。
綠蘿憤憤道:「該死!鳶尾一定是故意把我們騙到林子裡,想讓我們在這吹一夜冷風!」
沈清漪搖了搖頭:「鳶尾是喬婕妤的心腹,若無喬婕妤指使,她斷然不敢!況且喬婕妤心機深沉、狠辣歹毒,若要報復我,也絕不會用如此幼稚的手段」
鳶尾今夜此舉,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思及至此,沈清漪臉色一急,迅速道:「綠蘿,快點,我們速速離開,我總感覺今夜我若是趕回不去,會出什麼大事!」
經此一事,綠蘿也知今夜之事非同小可,連忙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尋找出路。
兩人走走停停一會,突然聽到草叢裡傳出異響——像是什麼動物,又像是哭聲,詭異的很。
沈清漪與綠蘿對視一眼。
沈清漪主動上前,撿起一根木棍,撥開草叢,卻見二皇子瑟瑟發抖著躲在裡面,小臉皺成一團。
綠蘿驚叫出聲:「二皇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二皇子抬起頭,視線在兩人身上逡巡一陣,突然撲到了沈清漪的懷中:「哇沈娘娘!!」
沈清漪一陣安撫:「別哭別哭,怎麼了這是?」
昔日沈清漪曾在冬天,跳入冰冷徹骨的千鯉池中,救了自己一命,二皇子一直感激,即便後來他被穆妃收養,也常常偷溜進朝陽宮看望沈清漪,而今天,就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也是沈清漪找到了自己
「嗚嗚嗚穆娘娘自從被父皇幽禁後,便不管我了宮人們都不給我吃東西,我偷偷溜出來,想來看看父皇,但是迷路了我還聽到了狼叫」二皇子斷斷續續的將自己如何出現在獵場之事,說了一番,雖然磕磕巴巴,但沈清漪好歹也算是聽懂了。
聽完後,沈清漪忍不住感慨:對她而言,穆妃失勢當然是一件快事,但對二皇子來說,卻是無妄之災了。
嘆息一聲,沈清漪摸了摸二皇子的頭:「康兒別怕,沈娘娘帶你去找父皇好不好?」
聽到「父皇」二字,二皇子頓時眼睛一亮:「好!」
沈清漪笑了笑,牽起二皇子的手,與綠蘿一起尋找出路,然而也因為地形太過複雜,三人走來走去,始終不得其法。
這時,一道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吐蕃可汗帶著兩個手下,在林中騎馬散步,見沈清漪出現在這兒,立即下馬詢問情況,並迅速將三人送回營地。
說來也怪。
本來在鳶尾匆匆逃走後,沈清漪是預感到有什麼大事要發生的,可此後遇見了二皇子、吐蕃可汗後,一直提著的心,反倒是放了下來。
沈清漪雖然不清楚,今夜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一切,到底是不是陷阱,但只要等到明天,一切就會水落石出!
歷朝歷代的秋獮,都要舉辦三天。
第二天早上,穿戴完畢的蕭景琰,想到昨日沈清漪受累,還讓小五子送去了參湯。
怎料這廂小五子還沒來得及出帳篷,胡美人便氣勢沖沖的從帳篷外走了進來:「啟稟皇上,嬪妾昨夜發現一樁宮闈醜聞,為保皇上清譽,懇請皇上做主,賜死罪婦沈清漪,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在場宮人紛紛下跪,抖如篩糠。
蕭景琰眯著眼打量著胡美人,凝神幾秒後,將胡美人一腳踹開:「賤婦胡說!」
聖上發怒,眾人愈發惶恐。
胡美人卻悍不畏死般,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嬪妾所言,句句屬實,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傳御前侍衛曹錯前來一見,昨晚嬪妾瞧見的姦夫,就是他!」
胡美人言之鑿鑿,有理有據。
一時間,宮人議論紛紛。
「難道真的是純昭儀深閨寂寞,竟然跟御前侍衛偷情?可皇上明明對她寵愛有加,她何故如此?」
「哎!俗話說,看起來越是規矩的人,越是放蕩,那純昭儀看著柔柔弱弱的,誰知道背地裡什麼樣呢。」
「就是,皇上對她這麼好,她居然還罔顧君恩,著實該死!」
「」
胡美人眼底閃過一道獰色後,隨即義正言辭道:「皇上明鑑,嬪妾真的沒有撒謊啊!」
蕭景琰冷冷的看著胡美人,沉默半晌後,對一旁的夏公公道:「去,把曹錯和純昭儀都叫來。」
夏公公敏銳察覺到蕭景琰話中的不滿之意,心神一凜,恭敬退下。
俄頃,沈清漪、曹錯先後步入帳內。
沈清漪先行一禮。
奇怪的是,沈清漪這次行完禮後,蕭景琰一反常態,不僅沒有來扶她,反倒以一副審視的眼神盯著她。
沈清漪正覺奇怪,側頭看到跪在地上的胡美人,頓時恍然。
而在沈清漪之後進來的曹錯,剛一看到沈清漪,眼神便像是黏在她身上一般,愛慕之意不加掩飾。
見狀,原本還對胡美人所言存疑的蕭景琰,心頓時涼了一截:「純昭儀,你可知錯?」
沈清漪還未說話,胡美人便搶白道:「純昭儀,你別藏了,嬪妾昨夜都看到了,你跟御前侍衛曹錯,私相授受,罪該萬死!」
沈清漪勃然大怒:「胡美人,休得胡言亂語!本宮並不認識什麼御前侍衛!」
本身還想把此事攬在自己身上的曹錯,見沈清漪撇得乾乾淨淨,頓時不滿道:「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純昭儀,昨夜你還對卑職熱情無比,今日卻說不認識卑職,豈非忘恩負義?」
沈清漪怒視曹錯,聲色俱厲:「胡說!本宮說了不認識你,就是不認識你,皇上!此人與胡美人一起,污衊臣妾清白,臣妾請旨,將這兩人打入慎刑司,嚴刑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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