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眉鎮北便是縣衙,並不怎麼氣派,門面有些破敗,三間開的六扇黑漆門和門口放置在石頭獅子邊的鳴冤鼓提醒人們,這是衙門了。
門房值守的衙役無聊的打著磕睡,大堂院落也是破舊年久失修的樣子,這大熱天的靜悄悄看不到人影,想必三班衙役都在偷懶吧?
「你說什麼?褐衣堂的人?劉三,你可看清了?」後堂,五短身材的蔡知縣驚呼出聲。
劉捕頭斷釘截鐵肯定:「大人,千真萬確,小的絕對沒看錯就是褐衣堂腰牌。」
「慘了!」蔡知縣掏出手帕,直抹額上層層滲出的汗水,手還抖索:「褐衣堂!褐衣堂來幹什麼?」
他不乾不淨的事可不少呢?不會是沖他來的吧?不會吧?他小小九品也輪不到褐衣堂出馬吧?這事千萬不能等閒視之。
「大人,那耿少的人要不要捆回來等他發落?」
蔡冠痛苦掩面。一個安國公,一個褐衣堂,他誰都得罪不起,誰都可以一根小指頭捏死他。偏這兩尊佛打起來,他這個中裁到底偏向誰呢?
「去,把師爺叫來。」蔡冠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人多力量大。
大熱天又無事,師爺估摸著也不在衙內。
劉三得令正待出去,門房滿頭大汗跑進來:「大人,大人,褐衣堂的左大人來了。」
「左,左,左大人?左甚羿?」蔡知縣跌坐椅中。
左甚羿從百草堂出來就奔了衙門,被讓到議事房,拿眼打量這官衙,不氣派倒罷了,還有那麼點邋遢,不由皺起好看的眉頭。
新眉鎮地處江南富庶之地,交通便利,人口繁密,商鋪林立賦稅豐富,怎麼官衙會這麼舊?
「不知左大人到來,下官有失遠迎,恕罪恕罪。」蔡冠穿著官服,帶著劉捕頭幾個急急趕過來。
左甚羿背負雙手,淡淡掃他一眼,面無表情道:「蔡大人,本官掩蹤潛影為一件要緊公事,望大人務必守口如瓶。」
蔡大人一聽,提到嗓子眼裡心放回去,原來是為辦件秘密公務還要不暴露行跡,好說,只要不是撤他的職辦他的法就行了。
「是,是,左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捂得嚴嚴實實的。」轉頭對劉三等人板起臉道:「聽清左大人意思沒有?左大人的行跡誰敢透露出去,革職嚴辦。」
「是,大人。屬下不敢。」
左甚羿眉頭微展,嘴角勾了勾道:「還有一件事,在下方才當街路遇不平事,憤然拔劍自衛,聽說是安國公耿府的人。望蔡大人明察。」
望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蔡冠額上又開始層層冒汗。
他竟說是自衛,那就是自衛好了。反正耿少也該受點教訓了。便陪笑拱手道:「下官惶恐,治下刁民作惡竟敢冒犯大人,幸喜大人無恙。」挺直身沖劉捕頭:「來人,去把今日當街橫行的無賴混子拘來。」
「是,大人。」劉捕頭叫苦連天,真的要去耿府拿人嗎?誰來借他幾個膽子?要豹子膽,老鼠膽不要。
恰這時,師爺慌慌張張闖進來,也沒看清裡頭是什麼人就嚷:「大人,大人,耿府來人叫你過去一趟。」
「咳咳……」蔡知縣突然咳嗽直衝師爺擠眼。
師爺渾然不覺,瞟他一眼奇怪:「哦,大人原來已得信了嗎?」瞧著穿戴這般整齊,不是上耿府陪禮道歉是什麼?
「胡師爺,這位是……京城左大人。」蔡冠見使眼色不管用,只好微微介紹了下左甚羿,轉而很恭敬的低頭彎腰請他去客房:「大人裡面請。」
左甚羿嘴角挑起莫測的笑容道:「大人自便,我另有歇腳處。」
說完,抬腳就走人。蔡知縣也不敢強留,跟在屁股後頭送出衙門,直到望不見人影才打迴轉。
師爺也是伶俐人,看得出這年輕公子來頭不小,隨著知縣送出後打聽:「這位左大人是誰?什麼人物?」
「褐衣堂。」蔡知縣有氣無力說完這三字,便懊悔轉回議事廳。
師爺張嘴瞪目,這褐衣堂名聲太響亮,官場的人見到他們先自危三分,難怪蔡知縣一點脾氣沒有。可是師爺到底是老幕僚,提醒:「大人,耿府那邊還去不去?」
「我正為這事煩惱,師爺快出個兩全其美的主意。」蔡知縣癱坐椅中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師爺眨巴眼又再眨巴眼,搔搔頭又再搔頭,良久才幽幽嘆:「解鈴還系鈴人。這事癥結在俞府。」
「俞府?」知縣來精神了。對哦,挑事的不就是俞府表小姐嗎?不是她多管閒事,能造成現在兩難的局面?嗯,好主意。
「大人,這事其實也簡單,民間鬥毆而已嘛。民不告官不究。大不了賠銀了事,就算後頭左大人知曉,也挑不出毛病來。」
「賠銀?賠多少喲?」蔡知縣又犯難了。
左甚羿打傷耿府的人,不可能要他出錢吧?沒轍,還是自己墊上花錢消災。
「大人。」師爺撫額,知縣這副肉疼的模樣,就知道他想岔了。忙笑嘆:「自然是俞府賠耿少爺。」
「啊?」蔡知縣用跟他身材不配的速度蹦跳起來。雙眼瞪的跟牛眼一樣大。
對哦,俞府小姐管閒事,聽說還傷著耿少了,自然該他們出錢花錢擺平耿少的怒氣。至於左大人劍傷耿少幫閒一事,也賴俞府小姐,她要是乖乖賠禮道歉這後頭事不就不會發生了嗎?
「師爺,妙,妙哉!」蔡冠一掃陰霾愁苦,大力拍拍師爺乾瘦的肩:「走,去耿府。」
耿少在他治下受傷,於情於理他這個父母官都得上門表示慰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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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輕點,左邊……再過去兩寸。對,對就是那裡,啊,舒服!」愜意的發出曖昧的聲音。
「小姐,你愛喝的酸梅湯。」四喜端大盅放入涼井中的冰湯。
袁雪芽頭枕竹椅,腳踏矮杌子,手裡叨著一串葡萄放嘴裡放。在她身後,苦喪著胖臉的紅杏雙手揉捻著她的雙肩,大聲不敢出。
「咕噥」大灌一口,雪芽抹抹嘴角指揮:「紅杏,捏捏腿,今日可差點跑斷腿,累死我了。」
紅杏嘟著嘴,半跪著掄起胖拳輕輕捶著。
四喜很有眼力見,抓起桌上團扇幫著扇風,還輕聲道:「小姐,我方才聽見說,太太派人去請老爺回來。」
「哦?這關舅舅什麼事?」雪芽輕蹙眉頭。
俞伯旻拍胸脯保證得罪耿少這事,全權交給他處理,讓她安心。於是,送走樊菂後,袁雪芽跟著回府。俞府當家主母陳氏又惱又恨,做舅母的不太好打罵外甥女,只把紅杏臭罵一頓,責怪她不懂好歹私自帶小姐出門,惹下禍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袁雪芽對無條件白養活自己的長輩還是很恭敬的,溫順的。所以,雖然沒給紅杏求情,但低眉順眼的攬上全錯,態度誠懇的道歉,讓陳氏無話可罵,無從挑剔,長嘆一聲放她回院歇著。
「小姐,那可是耿少爺,平日咱們都躲著走,你倒好,主動招惹,還打傷了他。出這麼個糗,他能善罷甘休嗎?大少爺到底年輕,還得靠老爺回來解決。」四喜說的頭頭是道。
雪芽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盯著四喜。
「小姐,你,你看我做什麼?」四喜被他看得心裡發毛。
「四喜,沒看出來呀?說話挺有水平的嘛。」雪芽的關注點很與眾不同。
四喜眨巴眼,很無語跟他對視。
「哼!不就是跟著小姐上過幾天私塾嗎?就她愛模仿小姐們說話。」紅杏語氣很酸不拉嘰。
四喜眼角瞟一眼不服氣的紅杏,知道她從小是跟在俞老太太身邊服侍的,不認字。而自己是小姐的伴讀,能寫會算,她每天不酸兩句過不得。便懶得跟他計較。
「模仿小姐們說話?我覺得我很平民化呀?一點不拿腔作勢。」雪芽很不解偏頭看著紅杏。
紅杏神情一滯,垂頭,無語。腹誹:就你,舉止哪點像小姐呀?俺說的目標人群可是婉音小姐那類的。
「哎,不對呀,左公子說交給他了。」雪芽騰的起身,摩拳擦掌笑:「我找他去。」
「小姐,使不得。」四喜動作也不慢,搶前擋在她面前,正色道:「今日你不能再出門了。」
「四喜,你,好像不能管我吧?」搞反了吧?丫頭真的敢管小姐?雪芽表示很迷糊。
四喜叉著腰,牢牢占據出門位置,表情凝重道:「小姐,你闖下大禍了,就別再出門添亂了。」
「呃?」雪芽很汗顏。
紅杏也一骨碌站起,與四喜並排堵住門檻,憤憤道:「就是呀,小姐,我可不想再給太太一頓臭罵了。」
「好吧,我怕了你們了。」雪芽轉念一想,左甚羿估計上縣衙去了,難不成她真的追到衙門去不可?料想他一時半刻也走不脫,來日方長,不急在一時。反正這朵高富帥公子我摘定了。哼哼……誰也別跟我搶!
紅杏和四喜瞠目結舌的看著她一會擰眉迷茫,一會咬牙竊笑,最後猙獰得意的表情,感到某種寒氣從後背竄起,驚起一片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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