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真的死了。煩了他很多年,沒想到他那麼快、那麼突然的就死了,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
許茉將一把茉莉花放在陸子衡的臉側,白的花,純潔不染,綠的葉,翠綠得生機勃勃,和他臉上的失了生氣的顏色很不相稱。
空氣中瀰漫著茉莉淡淡的香氣。他曾說過,說她像一朵茉莉花,純潔美麗,有攝人心魄的芳香,是世界上最最美的花朵。許茉當時聽來,只覺不屑又可笑。在別人眼中,甚至在她自己眼中,她都是個壞女人、惡毒的女人,橫刀奪愛,喪心病狂,使盡手段搶走了別人的男朋友。大約只有在這個陸子衡這個愛她昏了頭的傻男人眼中,她才是朵不染纖塵的茉莉花。
陸子衡死了,鞍前馬後幫他她作惡的爪牙陸子衡死了。許茉勾唇,一絲冷笑划過。
死得好啊,死得好,世界上少一個人助她幹壞事了,不知道多少人跳腳高興呢。
靈堂里的人多穿著黑色的衣裳,那一對傷心欲絕的老人,是陸子衡的父母,他們身旁那個大腹便便的,是他的妻子。陸子衡此生最恨的事,大約就是被迫娶了那個女人,因為他覺得,娶了她,他便失去了追求許茉的資格。可他竟是如此固執的人,竟然沒有放棄愛她,豬油蒙了心似的,幫她使盡手段,拆散了那對情人,讓她嫁給了心心念念許多年的江易辰。
手機突然響起,許茉接起電話。
「你把我的兒子藏到哪裡了許茉!!」電話那頭男人咆哮著。
許茉哼笑一聲,漫不經心:「你的兒子在我肚子裡呢。親愛的,你記性好差呀,呵呵……」
電話那頭的男人咬牙切齒:「許茉!我警告你!你若敢動筱瑾和天天一根汗毛,我江易辰必要剮了你!」
許茉的心有一下抽痛,接著便是麻木。上次他還是對她說不會放過她,這次說要剮了她,他對自己的恨倒是越來越深了。
「你放心,你的心肝兒情人和寶貝兒私生子,我都手下留情了,三兩天死不了。仙居山陵園的地這兩天不太夠用啊,怎麼說筱瑾也沒名沒分的伺候了你這些年,我怎麼也不能委屈了她,是吧?我親愛的老公?」許茉是故意的,故意激怒江易辰。她就是想看他不痛快!
「你這瘋子!賤人!我……我真恨不能殺了你……」電話那頭的人已經瘋狂了,聽筒的聲音模糊的飄蕩在安靜的靈堂,圍觀的人眼神古怪的看著許茉,這個被丈夫戴了綠帽子的高貴又惡毒女人。
許茉竟輕笑一聲,轉身離去,剛走出門又停下來,回過頭,深深看了一眼掛在堂中的陸子衡的照片才離去。
外面淅淅瀝瀝下著小雨,許茉沒有打傘,走在雨霧裡。路過一處小花園時,恰巧見一簇茉莉花探出淡藍色小柵欄來。
許茉看了一會兒,攤開掌心,上面躺著一條星月項鍊。這條項鍊是9年前,許茉特意去巴黎找的銀匠師傅特意打了送給江易辰做生日禮物的。卻不想,江易辰突然告訴她「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能收」。許茉一怒之下將它扔到河裡,陸子衡在河裡摸了一夜,將鏈子又找了回來,默默放到她手中。身為巨富許家唯一千金小姐,許茉一向驕縱,揮手就是一耳光打在他臉上,抓起來鏈子又是往河裡一扔。
「你愛撿是吧?你撿吶!」許茉當時對他大吼。現在想來,當時真是年輕氣盛,驕傲得不可理喻,任性得蠻不講理。
陸子衡一個字沒吭,默默下河去。12月的河水,已結了薄冰。陸子衡摸到半夜才找到。
許茉見他如此固執,冷冰冰的說了一句:「你稀罕就賞給你吧。」
……
許茉看著掌心閃著淡淡銀色光芒的項鍊,還很新,顯然被保管得很好。這條鏈子,那個固執的男人竟貼身保管了9年,連臨死時,都緊緊攥在手心裡。陸子衡臨死那一刻,定是瘋狂的想著她,愛著她。他還想守著她一輩子吧。
陸子衡對她的愛,或許比她對江易辰的愛還要深。可,如今,她對江易辰還有愛嗎?9年,愛是否已經都成了恨。當他背著她與舊情人徐筱瑾同居,當徐筱瑾懷著孕上門來,當他逼著她離婚,當他以她父親、企業作威脅,讓徐筱瑾生下兒子,當她懷著他的孩子,他對她說那兩個字「打掉!」
如今,陸子衡死了,再也不會陰魂不散的出現在她面前了。
許茉抬頭,看見天空濛蒙灑落的細雨絲絲。為何會突然如此落寞,竟然好想哭。
許茉懷著孕,未多在雨里停留,喊了輛出租車,直奔她郊外的小別墅。她把徐筱瑾和她的兒子都軟禁在那兒了。
出租車黃-色的車身在蜿蜒的林間公路穿梭,停在紅瓦白牆的意式風格小別墅外。門竟然大開著,看來,她還是晚來了一步。
許茉一進門,便有兩個男子上前來,恭敬的叫了聲「大小姐」,面有急色。這兩個人是陸子衡生前安排給許茉的,小李和阿虎。
陸子衡就是這樣煩人啊,連要死了都想著安排人來管她的閒事。「大小姐你快走!江易辰剛衝上樓了,現在正等著找你算賬呢!」
「是啊大小姐,江易辰已經瘋了,讓他現在看見你一定會發狂的!不要衝動啊……」
許茉仿佛沒有聽見他們二人焦急的勸阻,自顧自走上狹長的樓梯,上二樓。
十年了,十年了,真的夠了,也該是時候了解這場恩怨情仇。
許茉走到樓梯口便聽見女人嚶嚶的哭泣聲。她的丈夫江易辰正將情人徐筱瑾抱懷裡溫柔安慰著,臉上心痛難當,二人旁邊還躺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兒。
許茉覺得奇怪,明明她沒有打徐筱瑾,為何她臉上兩頰腫的跟紅饅頭似的,嘴角還流著血,為何她沒有怎麼樣那個小鬼,他卻昏迷躺在一旁。
江易辰看見站在面前的許茉那一瞬間,雙目赤紅,怒氣大作:「你這心狠手辣的惡女人!竟然下得了如此重手!」
江易辰的聲音因為極度怒火而有些顫抖。許茉心頭具是冷意與麻木,臉上卻是輕鬆得意,冷哼道:「重嗎?我覺得不太重呢,兩個不都還在喘氣兒嗎……」
「啪——」許茉話還沒說完,臉上重重挨了一耳光。她的丈夫打的。
她的傲氣不允許她受辱,許茉本能的揚手要打回去,卻被江易辰一把鉗住。
江易辰惡狠狠道:「我說過,你要敢動他們母子一根汗毛,我必要剮了你!」
他的丈夫為了情人與私生子,要剮了她這個妻子呢。許茉笑了,笑得停不下來,眼角都笑出了淚。
「好,來啊,你剮呀?只怕你江易辰就是沒那個種!別忘了,你江家那一大半財產都是我的嫁妝!沒有我許茉,就沒有你們江家的今天!你這靠女人吃飯的孬種!」
「啪——」又是一耳光打下來,許茉有些懵了。
江易辰捏住許茉的下巴:「你當年不是想要做我的妻子想瘋了嗎?好,我成全你!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會和你離婚。當然,絕不是因為我愛上了你。我就要讓你一輩子看著!看著我和筱瑾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你!」許茉咬牙切齒,怒極想要掙脫開江易辰的鉗制。
「辰……我肚子好痛,好痛……」徐筱瑾虛弱無力的朝江易辰喊。本來一直不放手的江易辰,忽然甩開許茉的手朝情人奔去。正在扭扯的許茉突然失了阻力,高跟鞋一崴,仰身背對著樓梯倒下去。
許茉大驚,還來不及尖叫,頭便重重砸在樓梯階的稜角上,疼得一陣眩暈,身子還在繼續往下翻滾,周身一陣劇痛,最重那一份痛,在小腹里。
她的孩子啊。
翻滾終於停下來,許茉躺在樓梯下的地板,隱約聽見陸子衡留下的照看她的兩個兄弟的驚呼。許茉無力的躺在冰冷僵硬的地板上,透過血紅的視線,看見蒼白的天花板,如同陸子衡的臉一樣沒有血色。
許茉想起了陸子衡,想起他毫不猶豫的替她而死,落下高台時,是不是也這麼疼。在她面前,他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木然而冷冷的,不敢抬眼看她……
生命在她體內迅速的流逝。彌留之際,她仿佛感覺到有個男人抱起了她,在她耳邊悲痛欲絕的喊了一聲「許茉」。
那個聲音竟然如此的像江易辰。只是,今生今世、永生永世,許茉都不想再看見他那張她曾經摯愛的臉。誰別再來煩累她了。這輩子,實在過得太累了……
最後停留在腦海里的畫面,是十二年前,少年的陸子衡膽戰心驚的對她說:「茉……我……我喜歡你。」而她,不屑的瞥了一眼:「就憑你這窮小子也配?」
一滴淚從許茉眼角滑落。突然,她好想再見見陸子衡,哪怕只是一眼……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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