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以為江祭臣在給我裝。
但後來,看著他惶恐不安的眼神,我逐漸開始相信了他說的話。
一個人,在恐懼到極致的時候,說出來的話,一定是真相。
我蹲在他的身邊,將合同遞到他的面前:「這個簽名,不是你嗎?」
江祭臣顫顫巍巍地接過我手裡的合同,只看了一眼,便將合同扔回到我的面前。
「怎麼了?」我問。
江祭臣全身發抖:「我不是我,從兩年前開始,我好像就不是我了。」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突然跪倒在我面前:「救救我......」
我不解,但沒有扶他:「發生了什麼?」
江祭臣仰著頭,開始回憶:「所有的記憶我都是有的,但是,那些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我努力想要理解他現在所說的話。
江祭臣見狀,繼續解釋道:「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你,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我,但是,我保證,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我眯著眼睛看著他:「說說看。」
江祭臣深吸一口氣:「兩年前,我醒來之後,我的意識就甦醒了,但是我的身體卻開始不受自己的控制。」
這個理論並不新鮮,我很喜歡24個比利的故事:「你是想說人格分裂?」
江祭臣卻用力搖頭:「不!不是這麼簡單!我甚至覺得,所有的人格分裂,都是因為他們的身體裡住進了另外一個人!」
頓了頓,他否定了自己剛才的說法:「我是說,都住進了另外一個鬼!」
這種猜測,在我的認知里,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唯物主義者一定不會這樣認為。
我繼續看著他:「說下去。」
江祭臣咽了咽口水:「有人,想要占用我的身體,去做他想要做的事。」
「你都做了什麼?」我問道。
其實現在細細想來,在這個案子上,江祭臣一直都像是游離在外,又像是混在其中。
包括上一個江玥的案子,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是,他卻始終沒有著急說出真相。
江祭臣低下頭,開始回憶:
「人骨手串,是我......」他慌亂地抬起頭,「是附身在我身體裡的惡鬼偷走的!」
「偷?!」
我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是從來都沒有想過,人骨手鍊是被江祭臣拿走的。
江祭臣用力點頭:「我能看到自己的一舉一動,知道自己到底都在說什麼,但是,我控制不了。」
兩周前。
陳大勇的臨時住所里。
深夜十一點五十九分。
門被人推開。
江祭臣面色陰冷地站在屍體旁邊,看著躺在臥室床上,已經死亡的陳大勇。
那時候,陳大勇的屍體還沒有被發現,而靈魂,應該已經住在山上的廟裡。
江祭臣看到屍體的時候,冷笑一下,眼神中沒有一絲情感。
他輕車熟路地從靠床一邊的抽屜里拿出人骨手串。
就好像陳大勇一直都在他的監視之中。
屋裡充滿了惡臭的味道。
但是江祭臣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他上前,靠近陳大勇的屍體,輕聲對他說道:
「我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的話,下地獄的人,就是我了......」
說完,江祭臣拍掉手背上的屍蟲。
用力一碾,發出啪的一聲響。
他嫌棄地皺了皺眉頭,將粘液抹在陳大勇屍體旁邊的床單上。
之後,轉身離開。
說到這裡,江祭臣開始不斷反而,乾嘔,眼淚模糊了他的臉。
我定定地看著他。
其實,我只是在審視他現在所說的一切,是真相,還是撒謊。
江祭臣仰起頭。
外面天色已晚。
借著月光,我看到他嚇得蒼白的臉,他的眼球里布滿了血絲。
「我知道,對於人類來說,這些事確實是我做的,我沒有辦法,只有你會相信我吧?」
確實,原則意義上來說,我可以相信他。
但是,這其中的道理,我還是沒理清楚。
江祭臣垂下頭,繼續說道:「後來,我......不,我是說附在我身體裡的那個惡鬼,將人骨手串埋在了你家附近的一個黑暗的小巷子裡。」
我整個人頓住,瞪大了眼睛。
「你是說,從兩周前,那個人骨手串就已經在那個巷子的土裡埋著了?」
江祭臣點頭:「我早就想告訴你,可是,我說不了話。」
我開始仔細梳理:「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身體裡的那個惡靈,
從陳大勇死亡之後,便已經準備好了,等著我去那個地方找到人骨手串?
為什麼?!」
江祭臣搖頭:「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我一點都不知道,韓大方,你一定要相信我!」
「現在呢?」我問道,「你身體裡的惡靈呢?」
「走了。」江祭臣的聲音平靜下來,「我的左眼被刺瞎之後,那個惡靈好像就走了,是那個人救了我.....」
他說的那個人,是沈安之。
我不明白,我一點都想不明白。
我之前還以為,沈安之其實就是附身在江祭臣身上的惡靈。
如果江祭臣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的話,那麼,那個能夠操控江祭臣的惡靈又是誰?
江玥案子的時候,江祭臣,就已經不是真正的江祭臣了?
我仍有疑問:「那現在,你還能看到鬼嗎?」
江祭臣搖頭:「從頭到尾,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鬼,能看到鬼的,只有鬼。」
這話聽上去雖然有些繞,但我聽懂了。
我慢慢站起身,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向病房外面走去。
如果江祭臣現在咬死了這種說法的話,在他的身上,我根本就問不出任何線索。
「韓大方!」
江祭臣的聲音在我身後傳來。
我轉頭看著他。
他卻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我收回視線,抬腳離開。
到底是誰,認識我,卻從兩年前開始潛伏在江祭臣的身邊等著我的出現?
或者,那個人在等的人,從來就不是我。
而是,沈晚晚.....?
畢竟那個晚上,真正找到人骨手串的人,是沈晚晚。
被那群惡靈拉入地下的人,也是沈晚晚。
那個人,認識沈晚晚?為什麼要針對她?
我一個人站在醫院的走廊里。
能感覺到身邊的人和鬼穿行而過,鬼比人多,反而讓我覺得安心。
鬼的惡意。
從來都來自於充斥著欲望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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