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推開房門,走到原來那處位置,將窗戶打開,月光一下子涌了進來,灑在桌上,渡上一層銀色。
年後,羲和便不再日日上課,只福伯帶來一個琴師教導羲和,羲和知道這是傅湛的意思,便跟著乖乖練琴。
這裡很乾淨,有人日日打掃,所以沒有什麼變化。
羲和就著月光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偏頭看去,只見著半樹白果葉子輕輕晃動。
門被人輕輕推開,羲和以為是小伍,笑著道:「你也來這裡了。」
身後沒人回答,羲和聽著腳步聲,緩緩轉過身去看著來人。
「嗯,來看看你。」顧靳侯溫和笑著。
他手中拿著一個竹編的籃子,羲和隱隱猜到那裡面的東西,心裡酸澀,站起身慢慢的走近接過。
「我回去時有些果子已被人摘了去,只角落裡一顆歪葡萄樹沒被人察覺。便將樹上葡萄全摘了拿回來,味道應該不怎麼好了。」
羲和看去,籃子中葡萄不算飽滿,色澤參差不齊與自己平日裡吃的相去甚遠。
「謝謝」
顧靳侯並沒察覺羲和的異樣,抬手像往常一樣,摸著羲和毛茸茸的頭頂。羲和卻率先一步,偏過頭去。
他的手落了空,有些愣怔,隨即掩好情緒,將手輕輕放下。
「我不是小孩子了。」羲和輕道。
顧靳侯看著她,點點頭,「嗯,不久就及笄了,是大姑娘。」
他又問:「怎麼突然想到這來了?」
「沒什麼,無聊便跑到這裡來了。」
顧靳侯站起四處觀看,笑道:「我也三年沒到這裡來了,夫子還好吧。」
「聽小伍說,夫子回了老家,辦起私塾,若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夫子還會分文不取。」
顧靳侯微微頷首:「夫子心善。」
羲和道:「你進宮之後,夫子常提起你的,都挺想你的。」
「是嗎?」
「嗯。」
羲和想到顧靳侯最初進宮的時候,那是他還年少,身量比現在小了不少。每日總是早早的起了來,到宮中。直到到夜色籠罩才會帶著一身寒露回來,羲和開始會等,後來就不等了。
因為羲和發現就算等著他,他們也沒話說了,他太累。而羲和對他在宮中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無法分享,無法安慰。
羲和看著他的背影,轉移話題,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你怎麼會突然回老家?」
「等人。」
羲和不解,卻又隱隱想到什麼。「等到了嗎?」
「等到了。」
「以後還會等嗎?」
顧靳侯輕笑,「不等了。「
兩人沉默了下來,安靜了好一會,羲和才問:「為什麼叫我不去秋獵,你知道的,我練了很久。」
她的聲音軟軟蠕蠕的,並卻沒有絲毫情緒,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顧靳侯坐在以前的位置,溫和的看著她。「你很想去嗎?若是想,我明年帶你去。今年秋獵,你便不要去了。」末了,又輕道:「聽話。」
羲和聽著他的聲音,眼睛卻酸酸澀澀的。
「明年的事誰說的准啊!」
說完,羲和便走出了房門,天空一輪明月,幽幽的看著地上的人兒。
顧靳侯看著她遠去,伸手在桌上輕輕一撫,手指乾淨,沒有一絲灰塵,如往日一般。
羲和回到院中時候,奶娘坐在石凳上,支著頭打盹。
羲和走進,輕輕搖醒她:「奶娘」
奶娘身子一動,醒了過來。她半響沒有說話,頓了好久才道:「羲和回來了啊。」她聲音弱弱的,看起來沒有什麼精神。
羲和不著痕跡的蹙了眉頭,問:「奶娘怎麼不回去睡。」
「哦,回去。我這就回去。」奶娘站起身子,有些恍惚道。看到羲和眼神,隨即摸摸自己臉頰,「這段時間,身體不怎麼好。在這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羲和點點頭,看著她,「我這麼早也睡不著,送你回去。」
福伯的住處並不在這附近,平日裡奶娘除了照顧羲和便是待在那裡。
奶娘默了一瞬,溫和的笑笑:「不用,我廚房熬了湯,等會還得去守著。」
「這麼晚了還熬湯?」
「嗯,給你福伯的。人老了身子弱,得時常補補的。」
羲和沒說話了,點點頭,走進了屋子。
奶娘在院外站了好一會才走,她並沒去廚房,而是徑直回了自己的住處。
羲和一路跟著她,一直到她進了屋熄掉燈後才走開。她沒回去,而是到了另一個房間外,這裡沒什麼守衛,裡面燈火通明,隔著一段距離傳來裡面的言笑晏晏。
而不遠處,就是一間黑漆漆,安靜的屋子。奶娘在裡面,索性這裡的聲音並不會傳到那間屋子。
羲和沒什麼表情,只一會,就走開了。
而後好幾日,羲和都會在相府四處轉悠,尤其是靠近福伯住處的區域。終於,有一天,她等來了她等著的人。
那個人她不認識,也不知是男是女。只身份她大概知曉,大夫。相府後院這幾日的傳聞,羲和聽到不少。
羲和攔住了那個人,是個女人,高挑,漂亮。她打量著羲和,肆無忌憚。她身邊相府的丫鬟也疑惑的看向羲和,道:「小姐你這是?」
「她是誰?」
丫鬟舒了口氣,道:「趙大夫是福伯請來給秀荷姐姐看病的。」
「哦,她病了嗎?」
丫鬟:「也沒什麼病,只是近來氣色不好。」
羲和瞧了瞧那淳樸老實的丫鬟,還沒說話,那位趙大夫就開了口,「傅小姐眼睛下隱隱有青紫色,臉色也不怎麼好,是否需要我給你看看,開幾副藥調理身體。」
羲和看著她,「我沒病,不用了。」
趙大夫輕輕一笑,並未反駁。
羲和:「奶娘近來身體不好,我看她是憂思過重導致,你等會去看看她,替她開幾副藥調理一下。」
旁邊的丫鬟笑道:「正好,秀和姐姐和陳姑姑就住在一處,挺方便的。只平日裡看著陳姑姑身體不錯啊?」
羲和笑笑,看著趙大夫道:「奶娘愛操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親近的人才會發現不是。」羲和又問:「趙大夫,你說是不是。」
趙彌月答非所問,道:「心思重了不好,人還是輕鬆點生活好。」
羲和點點頭,「也是,以後我勸勸奶娘,叫她不要這麼操心了。我正好要去找她,趙大夫一起走吧。」
趙彌月看著她,笑的有點意味深長。
羲和也看著她,羲和知道這個女的很聰明,只是不知她心底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們到的時候,秀荷,福伯都在。秀和本依著福伯撒嬌,看到羲和站直了身子。
「小姐。」
「嗯,我來找奶娘。正好碰見了她們。」
那個和羲和一起來的丫鬟,此時笑著道:「正好,等會趙大夫給秀和姐姐看了,再替陳姑姑看一下。」
福伯聽到,看向羲和問:「陳婉怎麼了?」他的語氣還算關心。
「不知道,應該是年紀大了,這樣病那樣病就出來了。」羲和說的有些籠統,福伯卻蹙了眉頭。
趙彌月看著他們,「我給這位秀荷姑娘看了,就去替你奶娘瞧一瞧怎麼樣?」
羲和回看她,目光有些幽深。點點頭,道:「好。」
秀荷依言伸出手腕,誠懇道:「有勞大夫了。」
趙彌月點點頭,沒理會她的示好。
不過片刻,趙彌月便收回了放在秀荷手腕的右手,她看了羲和一眼,目光中有些譏笑。除了羲和,誰都沒發現。
秀荷有些急切的問:「大夫,我這身體是怎麼了。是不是…..」
「沒什麼大事。」
秀荷有些急,看了看羲和,又問:「沒什麼大事,是什麼意思?我…..我這身體孩子….我怎麼一直都懷不上。」
她說完,緊盯著趙彌月。羲和看了她一眼,隨即又看向福伯。福伯避開羲和的目光,但那面上的赫然是誰都能看見的。
趙彌月將寫好的紙張交給一旁的丫鬟,不慌不忙道:「按住我上面寫的去抓藥,熬藥的方法我也寫了上去。」
她又轉向秀荷,有些不耐煩道:「你沒什麼事,懷孕這件事是順其自然,不要急躁。只你補的有點過頭了,身體太熱,我剛開了幾副藥給你降降火。」
秀荷聽著有些赫然,卻還是有些不相信的問:「真是這樣嗎?大夫。如是這樣,我怎麼一年了還未懷上。」
羲和站在一旁,也有些不耐煩了,「趙大夫可以去奶娘那裡了嗎?」
趙彌月點點頭。
旁邊的福伯道:「我和你們一起去。」
羲和點點頭,走在最前面,趙彌月不緊不慢的跟著。
前方便是緊閉的房門,羲和快走幾步,趕在幾人前緩緩敲著門扉,道:「奶娘,我帶趙大夫來為你看病。」
屋中,奶娘愣怔了好久,才上前將門打開。她看著羲和,眼中有詢問,也有淡淡的恐慌。
福伯看著她,道:「婉兒,身體不好怎麼不告知我。」
奶娘看著她,又看著眼前的趙彌月,目光中有些躲閃,「我沒什麼事的。」
羲和順勢握住她有些戰慄的雙手,捏了捏,輕輕道:「年紀大了,病無論大小都的看,免得以後難調理。」
趙彌月看著她們握住的雙手,眼中有瞭然,有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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