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坐在自己的辦事桌前,我捧著頭默想。但是我不能想,耳朵里的血管轟轟地跳著,發出各種不同的聲浪;這裡頭,有安曉君的冷澈骨髓的諷刺,有付恩明疲倦的低吼;這一切,很殘酷地在我的腦殼裡縱爭逐,很貪婪地各自想完全占有我的思想。似乎有一張留聲機唱片在我的腦蓋骨下飛快的轉動。忽然,像是腦子翻了個身,一切聲音都沒有了,只有付恩明的聲音冷冷地響著:這是你自作孽。
人生是一幕悲劇,理想是空的,希望是假的,你的前途只是黑暗,黑暗,你的摸索終是徒勞,你還不承認自己的脆弱麼?
我抬起頭來,撮著嘴唇噓了口氣;同時把身子一口,似乎想揮去那個悲觀懷疑的黑影子。我自己策勵自己;我們的生命的線中本來有光明的絲,也有黑暗的絲,人生的路本來就布滿了荊棘,但是成功者會用希望之光照亮了他的旅途,用忍耐的火來燒盡了那些荊棘。又似乎在駁斥幻覺中的自己的觀點,我想,世上何嘗有天生的勇者?都是鍛煉而成的,眼前的小頓挫,正該歡迎才是。太如意的生活,便是平凡的生活。太容易獲得的東西便不是貴重的東西。既然還不能一步步地走,不如先走半步,半步總比不走好些。我又開始責備自己;一切本是該發生的,何必如此神經過敏?你不是對世事的蜩磄已經很能冷然處之而不悲觀麼?為什麼遇到自身上的挫折就不能動心忍性?
這樣反省這,我忍不住獨自微笑了;我覺得自己的煩擾太沒骨氣了。又想起了小宇。
但就在這段時間,小宇竟然私下調查了恩明的背景。不管他是出於想幫我,還是想得到我,都是我極不想看到的。一旦調查恩明,那麼當年所有的事情都會像一張破網一樣,讓你眼花繚亂,最後無從終止。但問題是這樣的調查對我是毫無幫助的,甚至會讓我在他面前變得更加不自如了。
我看著這個對我而言一臉稚氣的小宇,微微笑到:「你在調查恩明,調查我?」
沒想到他會這麼老實的回答我,說到:「是的,我承認。」
我倒吸一口冷氣,我該拿他如何是好。
「結果如何?是否得到了你想要的結果?」
我追問了一句,露著不高興的表情。
怎知他越發靠近我,快逼近我時才回答到:「依筱,我想幫你!」
「幫我?你想怎麼幫我?你手無縛雞之力,如何和盛大做對手?」我質疑道。面對他的逼近,我不閃躲。他的眉和我的臉距離不過五厘米。
「不!我不是要這樣幫你!依筱,我們離開吧!離開那個惡魔,離開這裡的一切!」說完他便用力抱著我。
「你放開我!」我極力掙脫他的懷抱,用手狠狠的推開他。
我苦笑了起來,「小宇,你認為離開就可以了嗎?倘若是離開為上策,我為何又重回這個是非之地呢?你在乎過我的感受嗎?離開?我能去到哪裡?我的心在這裡死了,我走到哪裡都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我在這裡名譽掃地,我在這裡慘敗於情場,你覺得我能離開嗎?!」
他用手抓著我的肩膀,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我,想讓我冷靜下來。
「可是你這樣只會折磨自己!讓自己永遠活在痛苦中!永遠成為付恩明報復的對象!」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不要聽!你給我出去!出去!」我雙手捂住耳朵,不想聽到任何人來提醒我自己是活在痛苦當中!即便是火坑,我也要跳了下去!因為我已經付出了我所有的勇氣!
他抓著我的手,繼續說到:「依筱!你要理智點!這樣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我大力一推,他踉蹌的走到了門邊,我指著他:「你給我走!你出去!滾!!!!!!!!!!」
……
沒錯!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提醒我!不需要!不需要!
突然肚子一陣陣痛,像是有人拉扯著肚子,我扶著辦公桌,好讓自己不倒下。瞬間我覺得頭昏眼眩,手抓不住辦公桌的邊緣。我用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肚子,沿著辦公桌坐到了地上。
一股血流順著大腿內側流了下來。
「依筱!你怎麼了!」
回頭的小宇嚇得臉都白了,立刻衝到我身邊,抓著我的手,想把我扶起來。
我搖了搖頭,「小宇,我懷孕了。」
「好,救護車,救護車!」
「小言,小言,來人啊!」
小宇抱著我跑出了我的辦公室。
「小宇,快,送我去醫院,救護車來不及了。」
「好好!依筱沒事的,不怕。」
醫生!醫生!
小宇撕心裂肺的喊著,我的重量早已讓他疲憊不堪。他的聲音在發抖。
護士推來移動病床。
疼痛已經讓我幾乎失去知覺。
「小宇,我的孩子——」
小宇抓住我的手,「依筱,不會有事的。」
「給付恩明打電話,快。」
「好好好!我這就打。」
病人家屬簽字!
小宇顧不了那麼多,趕快在同意書上簽了字。
(47)
恩明趕到醫院時我已經出了手術室。
「孩子保住了,太不小心了,既然懷孕了就要多注意給她休息,太疲勞,很容易流產。」
付恩明得到孩子還安全的答案,立刻轉身抓住小宇的領子。
眼裡的憤怒,誰都可以殺死。
「你對她做了什麼?早上出門還好好的!我警告過你不要再來靠近依筱!」
小宇也怒斥到:「如果你夠愛她,為什麼讓她受那麼多苦!你為什麼百般折磨她?!」他的折磨字眼刺激著付恩明的神經,我看到他手上的青筋顯了出來。
「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輪不到你管!」
小宇甩開付恩明的手,怒視這他。
「你沒娶她,我就有資格管!」
「你!」
付恩明被放下的拳頭又舉了起來。
「付恩明,我受夠了!」面對兩個男人的干戈,我出了哭喊呵斥,別無他法,我不想付恩明傷害小宇。
他放開小宇的衣領,「我警告你,別再靠近依筱!」
「你能給她幸福嗎?你離得開盛大的支持嗎!你能脫離安家的掌控嗎!」
小宇一連串的怒問,直擊恩明的恐懼,讓付恩明頓時語塞。
我的淚水留了下來,是的,他離開不盛大的支持,脫離不了安曉君。我肚子裡的孩子,該怎麼辦?我殘忍的想,如果這次沒保住,也許是好結果。
「付恩明——」
「今天是他救了我,請你有點人性!」
我不允許他再次傷害小宇。
他終於不顧爭執,走到我的床前,看著我蒼白的臉,眼眶紅了。低聲說到:你出去吧,我們有話要說。
聲音很低,仿佛是說給我聽的,但小宇還是聽到了。他看著我,眼裡的溫柔挾著心疼。片刻,轉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內一片寂靜。
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只是低著頭。
身體的虛無,我也不想說話。
「睡一會吧。」
這是他先開口,也是今天對我說的唯一一句話。
小宇的一連串發問,讓他沉默著。
我疲倦的閉上了眼睛,小宇的問,正是我回國之後一直想問的。他像是一片荊棘,我每天都走在上面,滿身傷痕。
(48)
洛依丈夫程思很快就幫我找到了好幫手——徐陽華。他是宏大最得力的品牌推廣總監,也是程思多年的老友,而且他在宏大多年,對宏大的細節了如指掌。通過他,是最快捷和準確的方法。
那天我們約在了咖啡館見面。
那天他穿著黑色的西服,很簡單的出現在我面前。但我從他的眼神里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內心絕對不是如他的穿著這般簡單明了。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有對權利的欲望。從他進來開始的每一個小動作,我都仔細的觀察著。
他對我笑而不帶半點感情的表情當中我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偽紳士。這種人,倘若我不是程四的關係,他也許正眼都不會望向我。
我萬是誠懇的說到:「這是我需要進一步了解的兩個人,其中吳迪還在宏大,我想進一步掌握他的資料,希望徐總監能幫我。」
只見他有條不紊的回到:「這個老陳,我想你也知道。他早就離開公司了。至於他現在在哪裡,我也要幫你查查。吳迪,是策劃總監,我倒是和他直接打交道,為人挺厚實的。不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和盛大董事,也就是宏大的第二股東,有很好的關係。」
我緊接著又問到:「關於吳迪,我希望徐總監您能幫我進步一掌握他的舉動。還有我想知道他當年是怎麼做上總監這個位置的?」
「付老董事去世後,宏大就重組了。盛大安董事成了宏大的第二大股東,人員從組的時候,是他向董事會推薦的吳迪。」
「當年負責宏大稅務的是誰呢?」
「老陳。他是財務總監,所有的賬目都是要他簽字,就算是稅目上真的存在漏洞,他也是最清楚的了。」
……
通過和徐總監的談話,雖然把他們的關係都明了了,但吳迪是如何參與進來的,還是一個問號。看來只有找到老陳,一切才會真相了。找到他,他會告訴我嗎?當年他肯定是拿了足夠的酬勞和封口費,我如何秏動他的口呢?
和徐陽華見面完後我就直接開車回公寓了。
卻料安曉君正在公寓樓下等著我。我坐在車裡,遲遲不想下車面對她。只見她見我不下車,便急促的往我車走來。高高尖尖的鞋跟,踩在泊油路路上,敲得噠噠響。和她的為人如出一撤,那麼招搖。她敲起我的車窗,示意我下車。我撇過頭,猶豫著要不要下車,她便把車窗敲的更厲害了。無奈,我只好下車了。
下車之後她卻不發話了。見她如此這般,我卻也不發話了。
我們就這樣彼此沉默了許久,誰也不肯先開口。我最後用疑問的眼神望著她,她依舊不開口,我便轉身開了車門。
「要怎麼樣你才肯離開恩明……」
她是第一次用這樣平和的語氣和我說話,很顯然,把我給怔住了。
哼……我離開恩明?現在是恩明不肯放過我!
我轉身面對她,說到:「你是指離開這個公寓還是在你們的視線範圍內消失呢?如果是後者,我想三年前我就已經做過了。並且我為何離開,你比誰都清楚!你現在又想用什麼手段把我弄走?」
「我並不想用什麼手段把你弄走,我也不想再重現當年的畫面,我希望你能悄悄的離開。」
聽完她的話,我禁不住冷笑到:「我若是打算悄悄離開,我又為何回國呢?又為何重遇你們呢?」
她還是故作冷靜的說到:「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想要什麼?如果是恩明,那你應該很清楚,除非恩明的媽媽消失,否則你永遠不會嫁進付家。」
「那你覺得我想要什麼呢?哼!安曉君,我告訴你!三年前我被你如此陷害,我可以不向你討說法,但我絕對不會讓恩明誤會我一輩子,我也不要背負如此不堪的名聲生活!七年前,當我和他付恩明在一起時,我就沒想過要什麼!我不是你,可以拿家族和愛情來交換!我離開的時候,依舊是一無所有,帶走的只有罵名和恩明對我的恨意!我現在也不想得到什麼,至於恩明,請你去問他為何不肯放過我?哼!我想你也不敢吧?他為何不放過我?還不是因為你們安家對他付家股份的垂涎!」
「你!?你知道了什麼?!」安曉君驚慌的看著我。
「我都說得那麼清楚了,你覺得我知道了什麼?你又再害怕我知道什麼?你一定還有更大的陰謀!對不對!」
面對我咄咄逼人的架勢,安曉君也不再平靜了。
她靠近我,離我只有半米之遠。
「呵!有更大的陰謀又怎麼樣?你又能做什麼?當年你還不是一樣被我害得落魄而逃嗎?難道你覺得你能阻止我們盛大嗎?」
「被謀害一次是傻,是笨!是我活該!但是,你還認為我是當年那個無知的丫頭,那你就儘管繼續張牙舞爪!因為,在我眼裡,你不過是個為了自己私慾而自導自演的三流導演,最後只能破產收工!」
……
她被我氣得臉頓時就紅了,半句話沒出。
啪!我關了車門,快速踩了油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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