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禍
&曉曉出事了。我不想管,可我也不願意眼睜睜看見她死在我面前。穆崢他大哥的事兒你聽說過嗎?我不想背負遺憾和愧疚過一輩子。她現在還在屋頂不肯下來,我得上去勸她,她沒事了我就回來。」
他從微信發了張照片過來,馮曉曉站在高處搖搖欲墜,梁知璇看得心驚膽顫。雖然有弟弟的保證,但她還是放心不下,對司機道:「師傅,麻煩你前面左轉,去翡冷翠酒店。」
其實梁文東很冷靜,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跟馮曉曉之前在外漂泊的日子裡鬧過太多次,已經有些麻木了,她的套路他全都一清二楚。
她打電話給他,由低聲泣訴到後來嚎啕大哭,他一開始還有些心酸,但想想今天即將要舉行的訂婚儀式,想想去世的父親和受了那麼多苦的姐姐,只得安撫她兩句就狠心掛斷電話。
然而她接二連三地打來,最後一通電話里有呼呼的風聲,她聲音飄飄渺渺的:「你不來,我就要從樓上跳下去了。」
她膽大妄為慣了,但最怕死,他料她意識清醒時不敢往下跳,但問題在於聽她的聲音大概是又磕了藥,這種時候往往是沒有理智可言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放任她鬧下去,萬一真的失足墜樓,他一輩子都良心不安。
所以他趕去酒店,訂婚儀式在酒店花園的草坪舉行,一切準備就緒,但準新娘卻坐在四樓套房的露台上,一雙小腿都懸空露在外面。樓下的人急得團團轉,穆坤和馮亞茹都在房間裡,唯獨不見穆崢。
為了不將事態擴大,他們沒有報警。馮亞茹看梁文東到了,讓他也一塊兒上來。
馮曉曉狀態不穩定,藥物能暫戒斷藥癮,精神上卻還依賴著,就這麼一兩天的時間不知她又怎麼跟以前那幫朋友聯繫上弄到了□□,一斷藥整個人就處於一種虛幻的狀態,誰的話都聽不進去,連訂婚儀式都不要參加了,非要梁文東來帶她出去。
他大概是她的最後一根浮木,但他一點也不覺得榮幸。
馮曉曉一見他就哭了,斷斷續續說了好多話,都是他們之前在一起時發生的事。他心裡湧上酸楚,腳下一步步走過去:「你不是想跟我走嗎?那你先下來。」
她將信將疑,把手遞給他,他輕輕用力她就跌入他懷裡。懷裡的人瘦得脫了形,面色焦慮而彷徨,他都不忍直視。
她臉上的妝花了,化妝師要為她重化,她惶恐地回頭看著梁文東:「阿東……阿東你不是要帶我走嗎?為什麼還要化妝……我不要化妝,你們放開我!」
馮亞茹走過去,抬手就是一耳光,不輕不重的一聲脆響。
&給我清醒一點,要死要活也等訂完婚再說!今天要是真出了岔子,你就一輩子給我關在家裡,哪兒也別想去。」
馮曉曉被打懵了,如同木偶一樣被牽引著,繼續化妝和換衣服,倒是不再像先前那樣鬧騰。
馮亞茹轉身對梁文東道:「讓你看笑話了,不過還是謝謝你趕過來。訂婚儀式和自助餐會馬上就要開始,不如你也留下來觀禮,做個見證。」
她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的優越感是傷人於無形的利器,其實他之前就領教過,那時還會難過,會自慚形穢,現在卻已經淡然處之了。
也許不僅是因為閱歷更加豐富見的各色人等多了,還有曾經那樣的在乎已經不在了。
他留下來,不是為了觀禮,而是算算剛才跟姐姐通話的時間,她這會兒大概快到酒店了,他要在這兒等梁知璇來。
他知道她放心不下他,怕他又犯糊塗鬧事。其實他何嘗不擔心她會放不下穆崢,到了現場又被人欺負?這是他們姐弟的劫數,像是冥冥中註定的,逃也逃不開。
…
梁知璇趕到酒店,問了禮賓人員才知道訂婚儀式花園裡舉行。她手機沒電了,梁文東還沒接她電話就已經自動關機,她只好一路邊找邊走過去。
說是訂婚儀式,卻極為簡潔,沒有衣香鬢影,甚至低調安靜得沒有一點喜樂的氣氛。
馮曉曉已經重新梳妝打扮,著香檳色禮服,挽著馮亞茹的手被緩步送到穆崢跟前。
這一幕有種很微妙的寓意,到場的不是穆家人就是穆崢在南城最親密的朋友,還有公司的高層,全都是知情者,看在眼裡另有一番況味。
穆崢穿銀灰色禮服,領口沒有領結,也沒有領帶,即使隨性,站在那裡也是器宇軒昂。
誰都不知道之前馮曉曉鬧騰要跳樓的時候他在哪裡,看他臉上依舊漠然的表情似乎也並不關心剛才發生了什麼,至少準新娘現在是好好地被送到了他的身邊。
過了今朝,他翻手雲覆手雨,諾大一個企業的命運才真正由他控制。
至於他自己的身不由己,經年之後不會再有人想起,更不會有人在意。
兩人近乎青梅竹馬的開端,沒有真正的大媒,於是請了大哥穆皖南做一個見證,並且告知來賓正式的婚禮訂在三個月之後。
馮曉曉半靠在他懷裡,聽到婚禮兩個字,抬眼直勾勾地打量他。
他撐住她,小聲問:「能站穩嗎?」
不知是不是馮亞茹的那一巴掌打醒了她,整個訂婚儀式她都很乖,看到閃耀的鑽戒,甚至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天色稍霽,陽光從烏雲中漏下,落在那鑽石上,意外地讓穆崢感到刺眼。
他晃了一下神,梁知璇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她穿了一身素色的長外套和連衣裙,站在草坪的花柱之下,讓他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她當然也看到了他,沒錯過他眼中的意外之色。但她想他誤會了,她今天到這裡來不是來找他的。
看到馮曉曉安然無恙,她心裡終於鬆了口氣。梁文東就混在人群里,回頭也看到了她,正要上前,另一邊跟穆嶸一起來的和美也發現了梁知璇,快步走過來挽住她:「你怎麼來了?」
似驚似喜的口吻,和美一定以為她與穆崢已經釐清兩人間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放下一切過來觀禮。
因為明明梁文東在這裡,穆崢和馮曉曉在這裡,馮亞茹和穆坤也在這裡,這些年來她的愛恨情仇,兩代人的恩怨糾纏,好像都集中在這裡了。
&來這邊,跟我在一起吧!」她挽著她,不由分說就將她拉進訂婚現場。
梁知璇被她牽引著,或者說是被穆崢的目光牽引著,一步步走到離他最近的位置。
所有人都站著,侍者已端著香檳在旁守候,只等穆崢將戒指套進準新娘的手指就將奉上美酒,各方享受勝利的甜美。
可能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壞的結局,這樣就已算得上是勝利了。
梁知璇僵硬地站定,只當看一場荒謬鬧劇。
&哥。」
馮曉曉叫了一聲,穆崢終於抬起頭看她,似乎這時才意識到儀式還沒成,還有步驟要繼續。
那枚小小的指環安置在白色絲絨的戒托上,他殊無喜色地取下來捏在手中,卻怎麼也沒有辦法再往前一步。
馮曉曉甚至已經伸出手指,他只需輕輕一送,就可以把戒指套在她的手上。
鑽石不過是碳,不知誰用它來象徵永恆,壓在指尖像有千斤重。
他知道只要為另一個女人戴上它,他與梁知璇之間就永生不得回頭了。
視線里濃妝艷抹的女人面容模糊,跟在場的每一個人一樣,他全都看不真切。
只有她,只有梁知璇,他記得她穿象牙白的衣裙,嘴唇上抹一點口紅,沒有其他的修飾,就已經非常漂亮。
他想像過的,這樣的場合,她穿盛裝出席,挽著他的胳膊,不是眼下這樣的角色。
他的手漸漸放下去,那枚戒指握在手裡,最終又放回白色絲絨上,一如它最初的歸宿。
原來這才是他最後的選擇。
&曉,」他下了極大的決心,漠然的聲音里多了些情緒,「我有話想跟你說。」
&什麼都不要說,我替你說。」馮曉曉收回手,聲音依舊飄渺,「你不想訂婚了是嗎?或者說你是不想跟我訂婚了對嗎?為什麼啊,就為了這個女人嗎?」
她抬手指向不遠處的梁知璇,將她變成眾矢之的。
&她沒關係,只是有些東西,我忽然不想要了。」
現場來賓不多,穆崢這樣一句話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馮亞茹變了臉色,連身旁的穆坤都高攏起眉頭。
&哈哈,不想要了?你十幾歲時候就發願要握在手裡的東西說不要就不要了?」馮曉曉忽然拔高了聲音,表情有些扭曲,依舊指向梁知璇,「是因為這個女人吧?你怎麼就不敢承認呢……可以為了她赴湯蹈火,就是不敢承認喜歡她……」
她咯咯地笑起來,穆崢說了兩個字,她也聽到了,他說的是瘋子。
是啊,她瘋了,他不也是麼,自從遇上樑知璇,都瘋了多少年了?
情愛是這世間莫大的奢侈,原來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享有。年少時的眷戀,成年後的倚靠,對她來說如沙中作畫水中寫字,一路走一路看著它們全部消失。
穆崢不愛她,梁文東不管她了,全都因為梁知璇,全都因為她。
今天應該結束這一切了。
她身旁台子上是精美的訂婚蛋糕,她抓過盛在盤子裡的那把尖刀,刺向離穆崢兩步之遙的梁知璇。
梁知璇連驚恐都來不及,她跟梁文東一樣,其實已經意識到這是她真正的劫數,幾乎已經是迎在刀刃上逃不掉了。
然而疼痛沒有降臨,她被穆崢推開了,那把尖刀沒入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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