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什麼地方,這是個好問題,我已經在很多地方甦醒過了。即使這樣,今早的甦醒點也是獨一檔的。
我在長得像鞋子的防空洞裡甦醒。因為戰爭爆發了。飛蟲族和爬蟲族展開了又一次世界大戰。
我想知道更多信息,我得到卻是被我的女兒推進這防空洞裡。這防空洞說來奇怪,似乎每個人都能享受到一個單間,並且你可以隨時進來,但當你需要推門外出時,就推不動門了。聊以安慰的是,有些奇怪的小小人會把食物送過來。
我們都知道這像什麼。沒錯,就是度假!什麼?你想成了監獄?好吧,我得承認這就是監獄。
我患上了夏日感冒,高溫燒得我腦袋糊塗,上述的文字就是我迷糊腦袋中的一條滑稽的思路。
我裹著蒲公英絨的棉被,額頭上坐著一隻騰出熱氣的細菌小貓,她很文靜。
我眼神的迷離,是因為天花板是一面鏡子,當我挪動我的視角,天花板大鏡子裡的小鏡子就會變幻出若干顏色,拼湊出更多的畫面。每次盯著那玩意,我就感覺我的感冒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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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簡直不能思考,我不能再盯著那天花板了!可那天花板透出一種溫柔的光線,就和所有的牆壁一樣,好像……好像它們愛我,哈——哈,這樣的世界裡,而它們愛我……可從來沒人愛我,我的家人活著時是,家人死後我也是形單影隻。
4.5 今天我的女兒來探望我了,她的眼妝花掉了,我知道她一定哭得很傷心,但我覺得她的眼妝很酷。今天我們沒說上幾句話,我看是因為她要去見一個重要的囚犯。臨走前,我看到了她乘坐的地牢車上的顯示板,我認為那些「4.5..23:40」一定是時間,我要好好把握,那可能就是我僅有的了。
4.6,現在是晚上。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你能想到幾天前,我還在一座大酒店裡,被那種小卡片折磨的飄飄欲仙嘛,雖然我並沒有撥打那電話。因為……當我聽到第一聲巨響後,我那傾倒的門就緊接著發出了第二聲巨響,接著長著奇怪衍器官的傢伙進來,就把我架了出去。我現在吃著小小人送來的便當,裡面有啤酒可豆,啤酒花菜……我很喜歡那味道,配合牙墨灑餅一塊吃,味道很不錯。我的手有點顫抖,今天已經是第三次把水果刀當成鋼筆了。我不打算寫了……
5.10 戰火燒得似乎很快,每天都有將軍似的人物坐在地牢車上,從我的房門前經過。我透過條條框框總是能看到他們,很是影響我的睡眠。牢房似乎越來越安靜了。今天給我送東西的小小人,其中一個帶著紅尖帽子的很有意思,他給我跳了一段挺有節奏感的土嗨,然後好像擔心著什麼,匆匆離開了。等等!現在我又聽到腳步聲了!現在大概是黑夜三分之一時間(今天還沒車視察呢,所以我不知道時間),哇噢!聲音在我門前消失了……
「父親!」
牢門開了。
我的女兒伏在我到肩膀上,讓我的肩頭濕漉漉的。
「沒辦法,他們總是給我送洋蔥飯,那個小小人也就可能是被洋蔥辣到跳舞的,真是難為他的」我無奈的解釋道。
女兒看向門口兩個長著綠色大眼的細鬼,那倆個對視一眼,就走了出去。臨走前,岔開雙指,指了指他們的大綠睛,又指了指我們。
牢門帶上了,一層薄薄的膜冷靜地關上了鐵條的縫隙。
「女兒我可能要死了……」
「不……你怎麼了」
「感冒,完全治不好的感冒……」
女兒的手無意識的擺了一下,擺動到深處指了一下天花板。
「什麼意……」
她又急忙瞪大了黑色眼妝融化的眼睛。我閉嘴了,我才沒有。
「什麼意思」
她對著我的肩膀拍了一下,表情有點恨鐵不成鋼。我本來就骨瘦嶙峋,再加上感冒,身體消瘦得厲害,可想而知,那一拍對我一個二十幾歲(實話實說,在混亂時空裡待過,我可能永遠不知道我的確切年齡了)的人有多大傷害。
這時候,牢門上的一塊模糊玻璃板被一根長長的尖骨手指提了起來,後面露出一隻濃綠的反光大眼。
「不准傷害犯人」
……
「什麼意思,我是犯人?我不是你們救星嗎?這到底怎麼回事,到現在還沒有人向我解釋呢!」我憤慨了。
「噓噓!」我看她是急了。
她擦掉了眼淚,黑色的眼妝在她臉上散出魂飛魄散的感覺,我覺得她有點像古代老電影《黑天鵝》裡的某一幕。
「唉,不能說話你還進來幹嘛呢,看你的默劇表演嗎。那我可要對你失望了,你可連古默劇大師作別領的皮毛都達不到,現在你去做默劇演員的話,那肯定會被那群學著機械打磨默技的演員冷酷碾壓的」
我看得出來,她氣壞了。難道我就不氣了嗎?這個女兒,我好心好意的幫她,而她和她的團伙二話不說就把我鎖在這還不錯的大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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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窮無盡的感冒,加上足不出戶,無法散步,我快被折磨瘋了!
「怎麼,我甚至懷疑你到底是不是這具靈魂的女兒哩,有這樣對待父親的嗎(詳情見第六章)」
她是托馬斯小火車正在全力以赴的進入隧道,因為我都能看到她臉上在冒煙了。
是這樣笑了,在這秋景的三年零八個月里,我第一次笑了!三年阻塞的鼻子,終於第一次不是在用藥後通暢了一次。
她猛推我,我斜著倒向床邊。天吶,她是怎麼做到,在對我劇烈嘆息的同時把手掌放進去,從而推倒了我。
我大笑了起來,幾根肺管要被撮出身外的肋骨給擠壞了。我止不住淚水,那會要了我的命,因為從眼中流逝的水分,在舌頭上抗議得快要把我乾死了。
我撐起身體,聽著門外她打道回府的聲音。
哎,我支撐不起身子了,實在是沒有勁,要是誰給我的背下塞個墊子,那到下個星期前我不動也罷了。
我空虛的背部漸漸豐滿了起來,那柔軟、漸變,是某種絨毛!當然我是感受不出來的,我只是感到空支著的背部被塞了東西。
難道說我因為常年感冒而失去的變大小超能力轉化成了心想事成的能力?我閉著眼睛笑了,身體一顫一顫,虛弱得簡直可憐。
獄警把燈關了,我就例行做起了一年前炮彈紛飛、聲音轟響的噩夢。我感覺今晚的轟炸聲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近。
我迷失在夢中,漸漸喘不上氣,爆炸似乎在我的胸口爆開。那些惡魔一樣傾倒著的遂榴彈,爆出清脆的聲音;透明、放大反光的宏氣彈,是一大陣風聲,會讓你以為暴風雨要來了;苦悶的外表,皺滿紋路的黑死彈,幾乎和大氣爆破一個聲,一般人是聽不出來……
只有我,我這個切實吸收了,他們早期每晚都會播放的戰鬥知識宣傳幻燈片的傢伙才可以分清。
今晚夢境的炸彈,應該是快榴彈。我在幻燈片中看到一個可憐的小伙子被這種榴彈擊中了,他的父母好不容易請動他們前副軍長,才托人找到一位身患絕症的戰屍官員去找屍體。這個戰屍官走了十里路,一邊有個不怕死的戰地記者拍攝著一切(我看的那集幻燈片就是他的成名作),沿途是誇張的恐懼嚇出的嘔吐物,這片子最有意思的一點就是這作者在片尾時的嘔吐都被記錄下來了,那綠色的嘔吐剛好吐到麻葉菜上,那顏色和他的嘔吐物顏色一模一樣!導致我一直記到現在。
而現在那東西就在我的胸膛,這一刻就要爆開哩……它在預熱!
是我的身體在顫抖?還是榴彈?
它開始了,接連不斷地犯出咕嚕聲。我平靜的內心染上一層由於驚恐而爆出的黑幕紅,接著就變成全然的鮮紅色。
我睜開眼睛,大口呼吸,什麼東西陸陸續續的飛到嘴裡,是帶有輻射的煙霧,一定是!
我在癲狂的搖晃自己,好像坐在一隻吃了吃了十斤辣心的獨角獸身上。
然後怪物開始尖叫了,那嘶啞隆重的聲音包含了多少殺戮啊。
來吧,睜開眼睛,死亡至少仁慈地在這死亡都逃之夭夭的防空洞裡出現了,我應該在微笑中面對它,接著再用真心去微笑。
————是一直發著熒光的貓,它在我的胸口上咕嚕著,上面還坐著一個小小人,我認識他,就是那個跳土嗨的小傢伙。
「查克!是你!」
真高興見到我的老貓,自從我的感冒久治不好後,他們就把它抱走了她。嗚嗚嗚,她是我那段下墜歲月的唯一安慰啊!……
這個小小人戴著紅色的尖帽子,跳到我的耳邊:
「歪,別再盯著天花板了,它會通過空氣迷惑你的身體細胞,纏繞你,然後生出感冒的幻覺」
「嘿嘿嘿,你說話真好玩」我嗤笑了嘛。
他拿他小小的長矛戳了我的耳朵,要不是我滿耳都塞滿了分泌物,我可能就要被他戳動了。
這時候我的幽冥老貓跳到了我的額頭上。
「啊!大貓,你的毛,你的毛……在我的眼睛了,好像,有點疼的!」。啊,以前她也是這樣坐在我的腦袋上,為我保暖,我真幸福。
我努力地抬起手,因為我必須看到天花板,不然我就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噁心與衰落。
嗷!那個小小人在戳我的手。哎,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啊,睡吧,睡吧。今早我要做些什麼夢呢,嗯,我去釣些青鱸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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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了一個哈欠,渾身抖得像電線上發育不良的猴子。老貓已經跳開了。空氣中洋溢著奇怪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周圍一片黑呢?我的發光天花板呢?!
我告訴自己要站起來,就這樣,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我就醒了過來,做這種鬼壓床的夢中夢,這樣刺激自己最有效了。
老貓還壓在我的臉上,咕嚕嚕的響著,像顆顆榴彈在爆炸。
「我聞到了什麼?是我的午飯嘛」我張嘴就說,不知道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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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站起身子,五天才來一頓的飯,我是必須得站起來的,這就是我一個星期里最痛苦的時刻,也幾乎是我唯一的運動量了。
「給我,我聽到你在吃!查克,不准吃啊,我會餓的!餓了的話,我就睡不著覺,即使睡著我也會做噩夢的,別讓我再站起來了」
我推開貓,貓驚訝的叫了一聲。它靈巧的跳到一旁,匍匐著身姿,毛髮因為刺激變得更加熒亮了。
最後一絲亮點從天花板上掉下來,四周的牆壁在發著模糊的暖光,小小人跳到房間裡唯一的明亮光源——老貓查克上,擦拭發光的矛尖。
突然貓兒以渾厚男低音開話了:「走吧」
「我是……瘋了嗎,人可以連瘋兩次嗎?」
「我的二奶奶就瘋了兩次,好在動物園(詳情見第六章)還能拯救她」
「我不想出去,請把我的彩色天花板給修好,沒有天花板,我感覺渾身沒勁,胃口噁心,我會吃不下去飯的」
老貓蓄勢待發的弓隆身子,蹦到我軟綿綿的身體上,開始舔我。騎在上面的小小人張大嘴巴,而下面的貓兒查克也張大了嘴巴。
我明白了,這有點似曾相識是不是,那個控制我父親的土星也用的這一套(詳情見37章)。
小小人尖叫完畢,緊閉的嘴前是我破開的膀臂,好像電線插上了一般。貓咬了我。
「讓開」小小人說。
「讓開!」查克則以更加雄厚的呻吟說了。
老貓跳走,蹦到像水晶棺材的柜子上,透過明晰的櫃壁可以看到上面的水晶風扇。那水晶風扇的插頭就在飛貓的腳下落到我沾滿貓口水的傷口上。
我痛苦呻吟變成了女高音,電流在黑暗中把我炸成全世界唯一一朵會發光的人體花朵。皮膚,以及我的那些萎縮器官的邊邊角角,都變得像潮濕地窖下的油膩麵包。
高壓電裹挾我的身體,我眼睛不僅能看到電流炸閃的黑夜,還有一種色彩,那種在我要死時會出現的炫彩,那種帶我來到這個地方前出現的炫彩(詳情見很多地方)。
我崩大了身體,老貓的爪子在地上呲溜,撥開模糊的玻璃板,跳出了房間。
牆壁在我身邊傾倒,木板、灰土、家具在我眼前傾泄下去。一根根大樹像鉛筆插筆筒一樣落在我的大腿間,鬼爪般的樹根中滲出沙土,流滿了這個破碎的小監獄。
這間美好又充滿絕望的小別墅監獄,終於要消失了!
綻開的牆板下,每一塊面都是!裡面深埋著那種炫彩的燈!而牆壁本身則是清脆模糊的。為什麼人人都有這燈?
我枯萎的木棍身軀,並沒有隨著我的變大而變壯,依舊是木頭卡子。在變大的過程中,我被四周的建築水泥擠壓,像腐爛又曬乾的木頭……我的兩隻骷髏膀臂掉了。
我渾身赤裸,努力地直起我的腰,我發出絕望的吼叫,雪花在我的怒吼上飛走融化。我腳後跟陷在我的破碎小監獄間裡,另一隻腳則踩在軟乎乎的白色大地上。
我沒了雙手,像只直立的墩布。我終於站直了身子。
我渾身都是枯萎的破布爛肉,就好像一個爛掉的巫婆的爛臉還要爛的狀態。
我感到大腦抽血,我剛站直,跳了不到半個華爾茲的動作,就在黑夜的更深層黑暗中昏了過去了,倒在雪地上,腦袋對著我變大撐出的洞口。
透過破碎的一連串開口,我能看到我的室友(獄友)是什麼樣子哩。他們都和我一個樣,像個幹掉的屍體黏在被子裡。
我的腦袋貼著大地母親,比山還要高。我的臉彎曲了,我在笑,因為我出來了,哈哈哈。
我舔動我的舌頭,我得給這個可憐的鄰居自由,我舔碎了她的天花板,接著她房間的承重牆也塌啦。
牆內也擺著密密麻麻的彩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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