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向晚與他對視,覺得馮魁的智商,也許比別人對他的評定要高,或者說,他自己的內心住著一種與別人不同的靈魂,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靈魂。
「我知道的事還多著呢?」向晚輕輕一笑,「你父親不是一個好人,總是打你媽媽,還會對你動手……你和媽媽感情很好,心裡恨透了你的父親,恨不得他去死……」
馮魁這一次的表情變化有點大。
大得白慕川和向晚都有一點意外。
他突然拔高聲音,沖向晚吼,「你不許胡說!你明明什麼都不知道!都是聽外面那些人,亂嚼的舌根子。」
白慕川靠近,護著向晚,但沒有插話。
向晚在馮魁吼的時候,心裡驚了一下,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你對你父親的死,沒有悲傷,甚至無動於衷,對你母親的傷,卻反應很大……也許你父親死了,你是難受的,但你難受的不是他死,而是……他會這樣死。」
馮魁盯住她,喘氣聲更重了。
向晚在他心裡防線最弱的時候,話題又繞了回來,「所以,告訴我,那個女孩兒在哪裡?」
「我不知道!」馮魁抱住腦袋,雙眼瞪得像銅鈴,「我是一個傻子,我是一個傻子……你們不知道嗎?」
向晚微微掀唇,「你念書總拿第一名,怎麼會傻呢?」
馮魁死死盯住她,「我是生了病。」
向晚不被他帶節奏,繼續問:「你們把那個女孩兒怎麼了?」
馮魁不說話了。
向晚目光一厲:「是你父親乾的,對不對?」
每說一句話,她都在觀察馮魁的面孔表情。
人可以不說話,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做到心如止水……
馮魁雖然一句沒答。
在向晚看來,全是默認。
向晚突然嘆一口氣,「原本我是想幫你的。自己交代和被警察查到,是兩回事,你那麼聰明,應該知道……」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
馮魁又重複這句話。
瞳孔卻赤熱起來,像燃燒的火球。
他一直在盯著向晚,那眼神看得白慕川心裡一驚,橫胳膊擋在向晚面前,與她一起唱雙簧,「算了,他不肯說,帶警隊去,慢慢審吧!」
白慕川的心思,她懂。
眼看馮魁心理的抗拒達到峰值,向晚慢慢推開白慕川的胳膊,認真看著馮魁疲倦而無神的眼睛。
「說出來,我可以幫你。」
「……」馮魁抬頭看著她。
「說出來,我可以幫你。」
「……」
安靜的空氣里,似乎還有焦炭的問題。
向晚吸一口氣,「說出來,我可以幫你——」
重要的話說三遍。
一遍比一遍力度大。
對一個心理脆弱得瀕臨崩潰的人來說,是抗不住這種誘惑的。
「你不會!不會幫我的。」馮魁無神的,游離的目光里,像住了一個漂泊無主的魂兒,「沒有人可以……誰也幫不了我了……」
向晚微微一笑,「可以。」
她轉頭,對白慕川說:「給我拿張凳子。」
白慕川:「……」
深深看一眼這個女人,他「聽話」地拿來凳子,待她坐在馮魁面前,他再戒備地站在她身邊……
幾秒後,他突覺詭異。
這感覺怎麼像,他是她的保鏢?
……
向晚渾然不知小白先生的內心戲。
此刻,她的眼裡沒有他,只有馮魁。
「說吧,我在聽。」
「……你真的,會幫我?」
「真的。不僅幫你,還能幫到你媽……媽媽是你最重要的人,不是嗎?」
「是。」
「她是為了你受傷的,你不心疼嗎?」
「疼。」馮魁又垂下頭,「可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媽媽最後伸手指著你,是讓你不准說,她把她的手抬起來給你看,告訴你,她已經傷成這樣了,為了你,傷成這樣了,這是她對你的犧牲,為了保護你做出的犧牲,你不想讓媽媽失望……你們兩個,想掩藏關於這個女孩兒的秘密,而這個秘密,與你有很大的關係。」
太繞了。
白慕川聽得眼皮跳了好幾下。
馮魁卻如老僧入定,目光幽幽地看著向晚。
「你念書的時候,也是總考第一名嗎?」
他的,話轉得太快。
向晚卻笑了,「是啊,我也是優等生。但做第一名不太好,上去了,就怕掉下來,想永遠呆在那個位置,就得比別人承受更多的壓力,付出更多的努力,而且,得了第一名,就不會再快樂了……」
馮魁眼睛亮了亮,像找到了知音。
「你說得對,為什麼要做第一名呢?第一名有什麼好……」
「可以得到爸爸媽媽的誇獎,老師喜歡,同學崇拜,還可以得到很多很多……」
「我喜歡讀書。」馮魁說。
「後來沒念了嗎?」
「沒念了。」
「為什麼沒念了?」
「因為……念不下去了。」
「學習那麼好,怎麼會念不下去呢?」
「你是對的,他是個大壞人。所以,念不下去了。」
他,指的他父親?
向晚眉心一擰,「現在還喜歡看書嗎?」
「喜歡……」
「看什麼書?」
「網絡小說。」
「我也喜歡看呢,你喜歡看誰的書?」
「很多作者的書我都有看,但我最喜歡沐二少……」
向晚明顯感覺到身側的男人,身子一僵。
向晚看他一眼,與馮魁聊了起來。馮魁對「網絡小說」這個陪伴他青春和寂寞歲月的話題,很感興趣,說起很多小說作品,都是向晚和白慕川熟悉的。
向晚偶爾插上兩句,總能讓馮魁眼前一亮。
就像找到了知音。
馮魁越說越多,身體漸漸舒展,甚至有點眉飛色舞了。
向晚看出他內心的放鬆,微微一笑。
「現在你願意相信我了嗎?」
「嗯?我……相信你。」
「那你告訴我……那個女孩兒去了哪裡?」
「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有一個女孩兒的?」
「你看男生作品,又怎麼會最愛花哥呢?」
馮魁又往那個物件袋望了一眼,情緒有點糾結。
向晚知道,他的內心在掙扎,在和自己較量。
她沉默。
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漫長得向晚以為要失敗了,馮魁突然說:「我沒有殺她,我不想殺她的……」
「嗯?」向晚一驚。
扯出來,就是人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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