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然有些想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又頓住了。
他沒有說話,旁邊倒是有人開了口——
「是啊景厘,難得遇見,大家一起聚聚嘛,這種機會多難得啊!」
「就是啊,這麼有緣分遇到,你怎麼能走呢?」
有眼明心亮的女生看出什麼來,還是開口道:「你們別這樣,人家景厘有事情做嘛,反正都遇見了,咱們下次再聚也是一樣的嘛。」
景厘聽了,不由得向那個女生投去感激的一笑,隨後道:「是啊,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聚吧。今天你們好好玩,我就先走了。」
話說到這份上,再強留人似乎就有些尷尬了,只有成凌這沒眼力見的還要說什麼,被霍祁然踹了一腳。
他忍不住扭頭瞪向霍祁然,「靠!你幹嘛?」
「我不是故意的。」霍祁然淡淡回答了一句,隨後就起身走向了景厘。
景厘不防他會突然起身,有些發怔地看著他走到自己面前,聽到他說:「你在樓下上班?我送你下去吧?」
景厘還要婉拒,身後已經驀地響起了一陣起鬨的聲音。
而霍祁然神情依舊平靜自若,根本沒有理會身後各種各樣調侃的言語。
景厘頓了頓,忽然就沒有再拒絕。
她再度跟其他同學道了別,臨行前還是被拉進了高中同學群,這才得以離開。
霍祁然一路陪著她走向電梯的方向,一直到電梯面前,景厘才終於開口打破沉默:「對了,你之前在微信上跟我說,有什麼東西要送給晞晞?」
霍祁然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說:「也不知道今天會遇上你,我沒帶在身上。」
「哦。」景厘笑了笑,「那沒關係,反正那天悅悅送給她的那些玩具,也夠她玩好久了,她可高興壞了呢。」
電梯在兩個人面前打開,霍祁然陪著她走進去,眼看著電梯數字一路下降,他才終於又開口:「你最近,都那麼晚才回家嗎?」
「差不多吧。」景厘說,「最近總被各種各樣的事情絆住,每次回家,晞晞都睡著了。不過這樣也好,給她戒了老打擾你的毛病。你每天實習肯定也很累,回家還要應付她,太辛苦了。」
霍祁然看了她一眼,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討論下去,只是道:「糖果這個星期明顯長大了一圈,重了300克,你下次來見它,估計又不知道長多少了。」
「那挺好的呀。」景厘轉頭看著他笑了起來,「說明糖果真的找了個好人家,以後一定可以生活得很快樂的。」
她每句話都說得很正常,可是在霍祁然看來,她每句話都透著疏離,甚至是告別
霍祁然忍不住低低喊了她一聲:「景厘」
電梯恰好抵達一樓,電梯門一開,景厘就跳了出去,隨後轉頭看向仍然在電梯裡的他,沖他擺了擺手,「好啦,就送到這裡吧,你趕緊上去吃東西啦,時間耽擱久了,他們又要瞎起鬨笑話你了。我先走啦,拜拜。」
她火速說完自己想說的話,扭頭就走。
霍祁然從電梯裡走出來,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可是又不知道,追上去之後,自己能說什麼。
難道還要追著她問一句為什麼?
她過得不好,他早就已經知道。
可是她整個人的狀態很好,說明一直以來,她都會很好地調節自己。
她做出的選擇,應該都是儘量讓自己舒服的。
雖然他自始至終都不清楚自己是在哪裡失了分寸,讓她感到不舒服,可是如果遠離他能夠讓她覺得舒服的話,他有什麼理由再靠近?
回到包間後,霍祁然免不了被其他同學一通逼問,可是他實在是太熟悉這種八卦事件的處理方式了,不過三兩下,便已經將圍繞在自己身上的話題化解。
畢竟,只是下個樓的時間,哪裡可能會有什麼吸引人的故事可講?
回到家之後,思來想去的霍祁然終究還是又給景厘發了條消息——
「給晞晞的禮物,如果你實在沒空的話,我寄過去給你也是一樣的。」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收到景厘的回覆:「那我就替晞晞謝謝祁然哥哥啦!」
當天霍祁然就將給晞晞的禮物按照景厘給的地址送了過去,到了晚上,景厘到家的時候,那份禮物已經擺在了鞋柜上。
她將盒子拿回房間,和晞晞一起拆開之後,看見了一隻電話手錶。
景厘點進去通訊錄,看見了裡面存著的兩個電話。
一個是她的,另一個,是霍祁然的。
她和他的名字,一上一下,挨在一起,大約就是他們此生最接近的距離了。
景厘不覺盯著這兩個名字看了許久。
晞晞趴在她腿上,兩眼放光地盯著電話手錶看了許久,見景厘久久不動,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姑姑,這是誰的電話號碼呀?」
景厘這才回過神,輕輕笑了起來,說:「是姑姑的電話呀,以後晞晞可以用這個電話手錶給姑姑打電話啦!」
「那還有一個呢?」晞晞好奇地問。
「是放錯了的電話。」景厘低下頭來,輕輕在晞晞額頭上親下來的同時,刪掉了手錶里霍祁然留下的那個電話。
翌日傍晚,霍祁然回到家的時候,家裡的阿姨遞給他一個盒子。
霍祁然有些疑惑地拆開來,竟然是一盒餅乾。
霍祁然雖然不愛吃零食,可是也一眼看得出,這盒餅乾並不是便宜的品牌。
而會給他送餅乾的人,他只想得到一個。
這應該,是她給他的回禮。
霍祁然忽然就有些後悔。
也不知道她起早貪黑辛苦一天能賺多少錢,那天一盒糖果,今天一盒餅乾,對她而言,應該算是很大的消耗了。
雖然他並非有意,可是無形之中,他似乎真的給了她不少壓力。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拿捏分寸,卻終究還是失了分寸。
悅悅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可是總覺得最近的哥哥有些許不對勁。
主要是哥哥一向對她都是溫柔又細心的,可是最近這段時間,溫柔倒依舊是溫柔的,細心卻不知道跑去了哪裡,甚至好多時候她跟他說話,他好像都不怎麼聽得到。
於是某個周末,霍祁然從睡夢之中醒過來時,對上的就是自家妹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兄妹二人四目相視,一動不動許久,霍祁然才終於發出聲音:「嗯?」
「哥哥。」悅悅趴在床邊,關切地看著他,「你怎麼啦?」
霍祁然剛剛從睡夢之中醒來,嗓子還微微發澀,聞言怔了怔,才低聲道:「什麼怎麼了?」
「你最近好像不開心。」悅悅說,「你為什麼不開心啊?」
霍祁然聽了,低笑了一聲,道:「我哪有不開心?」
「就有。」悅悅說,「我看得出來,你不要說謊話。」
聞言,霍祁然不由得又沉默了一陣。
而悅悅還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霍祁然靜思許久,才終於低低開口道:「那可能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麼事吧。」
悅悅驀地睜大了眼睛,「哥哥做錯了什麼?」
霍祁然一時又沉默下來,悅悅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道:「媽媽說,變心不算是什麼大的過錯,只要你可以處理好兩段關係的前後銜接,也就是說,你跟蘇蘇姐姐說清楚,不要欺騙她,不要故意傷害她,你是可以跟景厘姐姐在一起的。」
聽著她煞有介事的分析,霍祁然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同意媽媽的話?」
「不是很同意。」悅悅說,「不過媽媽既然這麼說,肯定是有道理的。所以哥哥你不用太內疚的。」
霍祁然笑夠了,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揉了揉妹妹的頭,說:「別胡說了,蘇蘇姐姐和景厘姐姐都是我的好朋友,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明白嗎?」
「真的?」悅悅眯了眯眼睛,將信將疑地看著他,「你真的不喜歡蘇蘇姐姐,也不喜歡景厘姐姐?」
霍祁然無奈道:「反正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喜歡。」
悅悅哼了一聲,隨後又問道:「那你說的自己做錯了事,是什麼事?」
霍祁然聽了,一邊掀開被子下床,一邊道:「說了你也不會懂的。」
「切。」悅悅撇了撇嘴,「做錯了事就想辦法彌補好啦,幹嘛要自己一個人悶悶不樂,不告訴我算了,哥哥大笨蛋!」
悅悅說完又哼了一聲,扭頭就走出了霍祁然的房間。
霍祁然沒有多搭理她,走進衛生間洗漱。
涼水澆到臉上的一瞬間,他腦海中卻突然回想起剛剛悅悅說的那句話——
做錯了事就想辦法彌補。
那他,還有機會彌補嗎?
晚上六點,霍祁然帶著糖果駕車出了門。
他將車子徑直駛到了景厘住的小區外,就在那小區門口等著。
從六點鐘等到九點半,霍祁然終於看見了景厘的身影。
她應該是從公交站台的方向走過來,大概是累了一天了,腳步有些慢,但是肩頸卻未見一絲垮塌。
霍祁然看見她的那一刻,恍惚著想,這幾年,她是不是都是這樣,不管多難,多累,都不曾讓自己萎靡過一分,所以至今,她依舊眼神明亮,笑容燦爛。
他這恍惚的間隙,忽然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把女人的聲音,在喊她的名字:「景厘。」
景厘驀地頓住,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時,頓時連表情都僵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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