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渝忍不住道:「你也做了一個夢?」
「太子殿下有沒有跟你說過他的夢?」
林瑜沉默不答。她想,要跟李螢說朱容湛的夢境嗎?說是之前在星門觀外,朱容湛拉她到一旁說話的時候說的?
說了會對朱容湛不利嗎?對她有利嗎?
一時之間,難以判斷,她決定先聽李螢說下去。
李螢也並未追問,自行道:「我想太子殿下夢到了娶你為妻。」
林瑜一愣:「為什麼這麼想?」
李螢低聲道:「因為我夢見他娶了你為妻。」
林瑜笑了:「這也行?你用自己的夢胡猜?」
古人大多都有點迷信。北戎那邊信仰比較單一,人人都信奉「天」,因此顯得格外虔誠。大塗則是神佛眾多,沒有什麼明確的主神,雖然平時瞧著並不對哪位神特別忠心,但其實什麼都信一點。
夢常常被人當做某種啟示或者預兆,帶著玄妙的色彩。
但如果只是夢見她嫁給了朱容湛,林瑜想,會不會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因為太擔心她與太子一起,所以才做了這麼個噩夢?
她這時還未將李螢的話放在心上,豈料他下一秒卻語出驚人:「我夢見他娶了你。而我殺了你。」
林瑜一怔。
「你殺了我?」她的心跳猛地跳快了一拍:「你怎麼殺的我?」
「我用白綾勒殺了你。」
白綾?
白綾!
李螢為什麼會夢到白綾!?
這不是一個常見的死法,可是可是,她心想,第二世勒殺她的,是個小太監啊。
她心中驚疑,手中為他擦拭血漬的動作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你說的那麼真,倒叫我心裡發毛。」
看李螢眉眼悲切,林瑜也想冷靜冷靜。
她將毛巾重新放進水盆中洗淨,擰乾了水,借著這動作思考片刻:「那你跟我說說,你都具體夢到了什麼?」
「我夢到你嫁給了太子,可沒過多久,太子被廢,貶為庶人逐出宮去。」
林瑜嚇了一跳:「這種事情你也敢說?」
就算是夢,太子被廢的事情說出口也是犯忌諱的。這簡直相當於他自己將把柄送到林瑜手中。
「沒關係,」李螢卻並不在意,語氣飄忽:「太子遣散後宮,你卻不肯離開,留下與太子相依為命。」
「然後呢?」
「然後京師中人人贊你恩義忠節。你為了謀生販賣繡品、布匹,還有畫像。很多人都會來買。」
「你也來買了嗎?」
「有一次,我的馬車經過,碰到你坐在後門,似乎與廢太子起了爭吵。我本打算離開,你卻看見了我的馬車,叫住我問我,要不要買些東西?我就讓車夫把所有的繡品都買下了。」
把所有繡品都買下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情。
林瑜突然想起第二世的某一日,自己的確在後門處見過一輛掛著道門旗幟的馬車。
只是世家子弟有不少人都喜歡掛道門旗幟,林瑜哪裡想得到那會是星門觀的馬車?
她的心已經沉了下去。
李螢夢到的莫非真是前塵往事?
他為什麼也能夢到?
她也實在沒想到,原來第二世,他們就已有交集。
林瑜慢慢為他擦拭乾淨了傷口,放下毛巾,拿起了藥瓶,不露聲色道:「後來呢?」
「後來我又去過很多次。可是我擔心被認出來,便常常更換馬車和車夫,又安排許多人代我去買。」
林瑜聽不出什麼情緒的淡淡道:「你倒還挺照顧我的生意?」
她將藥粉灑上他的傷口,李螢的身體頓時微微一顫,不知是不是感到了疼痛。
「因為我嗯!」
那藥物顯然會有蟄疼的反應,李螢悶哼了一聲,額頭頓時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艱難道:「我我很羨慕他那時朱容湛已經一無所有,阿瑜仍對他不離不棄嘶我很羨慕,所以所以想讓你可以過的好一些。我覺得這很難得,就算不是我的真心,我也想珍惜唔!」
林瑜取來紗布,為他一層層的包住傷口。
她不是專業人士,手法自然笨拙,想起第二世的死亡,心中又漸生怨恨,叫李螢眉頭緊蹙著,神色痛苦,不像是她在為他上藥,倒像是在被她上刑。
林瑜低聲道:「那你後來又為什麼要殺了我?」
李螢呼吸急促的喘息著:「為為了家族。」
林瑜冷笑一聲:「家族自然是最重要的。」
「不是,不是!」李螢急道:「阿瑜若肯將真心給我,阿瑜就比世上的一切還重要!可阿瑜的真心我知道不是我的。阿瑜根本就看不見我,心中只有太子。而我只有家族我願為家族而死,也只能為家族而死」
林瑜皺眉道:「你是怎麼殺了我的?」
「我扮成了太監呃!」他低低的痛的抽了口氣,過了半晌,才緩過神來,繼續忍痛道:「混入宮中」
「那時,朱容湛在哪裡?」
「他為了救你起兵攻打皇宮,勢如破竹。只有殺了你,才能令他崩潰,所以我才要趕在他攻破最後一道防線前,將你的死訊告知他。」
李螢喃喃道:「他未負你,這很好」
林瑜給他包紮好了傷口,卻盯著那塊白色紗布出了好一會兒神。
這夢境回答了她大部分想要弄清楚的問題,還完全對上了她第二世的許多細節。
李螢為什麼會做這個夢?
不,這不是夢,要說的話,這算是「前世」的記憶。
李螢想起來了,想起來也就罷了,可他竟然說了出來!
他承認自己殺了廢太子妃,構陷廢太子,這已經比之前說自己夢到太子被廢更嚴重。
雖然無法因夢獲罪,但禍從口中,舉報到官府,即便是李氏也不能幫他平罪,倒不如說正因為是李氏,說出這種話才更為可怖,要嚴懲不貸。
他就不怕?
不怕被害,不怕被誅嗎?
常人不該將這些事情隱藏遮掩的嚴嚴實實麼?他就不怕自己恨他,與他玉石俱焚?
林瑜本以為自己要小心翼翼,旁敲側擊,艱難索求的真相,卻猝不及防如此簡單的擺在了她的面前。
朱容湛
傻子!
她心頭微酸,自然對那姿容昳麗的青年心軟許多,想起之前她還在玉香樓對他說,自己心悅李螢,狠狠地傷害了他,心中又一時後悔歉疚。
可感動是一回事,再次嫁給他又是另一回事。
那麼,對待李螢又該怎麼辦?
兇手就在眼前,可笑的是,他不僅與她沒有私怨,反而處處憐惜她,憧憬她,幫助過她。
為了家族。
他說的好冠冕堂皇,好無可奈何。
這算什麼?
權謀之下,只講立場,不論對錯?
要怨就怨她和朱容湛技不如人?
可他們只是想做一對平凡的小夫妻,平靜的活下去,沒有想過要傷害任何人!是他們太天真了嗎?
這算什麼道理!?
沒有害人之心的人,要被責怪天真,殺人兇手,卻要被人體諒無奈嗎!?
難道這世上,就真的是成王敗寇,沒有是非對錯?
林瑜冷冷問他:「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做什麼?」
「我想」聽見這話,李螢抬起臉來,朝著她揚起下巴,露出自己的脖頸。
他用另一隻可以自由活動的手,拉起林瑜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還細心的將她的大拇指調整了一下,以確保她能按住自己的喉結。
那是一個扼殺的姿勢。
李螢淺紫色的眼眸中,涌動著別樣的神采,他殷殷切切道:「阿瑜,我想死在你的手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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