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同志,我想在報紙上登一則聲明,應該去找哪位諮詢?」
「你要登什麼聲明?」
一名帶著黑框眼鏡,穿著整齊中山裝的男人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毫不隱晦地打量著蘇梅。
蘇梅說道:「和父母斷絕關係的聲明。」
「什麼?你要和自己的父母撇清楚關係?」
男人皺著濃黑的眉毛,一臉不贊同。
「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建議你這麼做,父母畢竟生你養你,血緣關係是斷不了的,年輕人做事要三思而後行啊。」
「我要在早報和晚報上都印上我的聲明,然後早報和晚報各定200份的報紙,可以嗎?」
「可以,小同志你跟我來。」
男人立馬收起來說教的心思,將蘇梅帶去了報社總編的辦公室。
蘇梅把自己提前寫好的聲明內容交給主編,然後付了登報的錢和400份報紙的錢。
「小同志,你明天下午過來拿報紙就行。」
「好,麻煩你們了。」
登報的費用是按字數算的,蘇梅的聲明很長,大概有300字左右,兩′報紙就是雙份的費用,加上預定報紙的錢,一下子花出去大概快六十塊。
蘇梅一點都不心疼,甚至心裡有點雀躍。
她去了友誼商場,給林奶奶扯了布,又買了紅糖,麥乳精那些去鄉下看望老人家。
蘇梅下鄉前和父母徹底鬧掰,沒有地方去的時候是林奶奶收留了她,這份人情她會一直記著。
許久沒見林奶奶蒼老了許多,見到家裡來了一個漂亮的大閨女,飽經風霜的臉上出現迷茫。
她沒有第一時間認出蘇梅來。
蘇梅趕緊自報家門。
「奶奶,我是蘇梅啊,紅梅的同學。」
「哦,是你啊,閨女,你怎麼回來了,紅梅呢,她回來了嗎?」
林奶奶一把抓住蘇梅的手,焦急地往她身後瞧。
「奶奶,紅梅沒有回來,只有我。咱們進去說吧。」
林林奶奶住的還是那兩間簡陋的木屋。
屋子的牆體一半是黃泥壘的一半是木板,冬天冷夏天熱的房頂的瓦片少了幾片,撒下一束束淡金色的陽光。
蘇梅抬頭看著上面,問道:「奶奶,家裡有瓦片嗎?我給你補補屋頂。」
林奶奶趕緊擺手。
「不需要你,等我小兒子回來,讓他補就是。」
「我來就行,很快的。」
「多危險啊。」
「沒事奶奶,我可以的。」
蘇梅搬來梯子,問清楚瓦片在哪裡,抱著一摞瓦片就上了房頂。
她在鄉下幹活干慣了,手腳麻利的很,很快就把林奶奶的房頂補好了。
林奶奶笑彎了眼,扶著搖搖晃晃的梯子讓她安全落地。
蘇梅和林奶奶說了林紅梅的事,最後拿出五十塊錢給老人家,其中有二十是她的心意,都說是林紅梅給的。
「奶奶,這是紅梅托我交給您的,她讓您想吃什麼就買什麼,不用惦記她,她在鄉下過得蠻好的。您也別把錢給其他人,特別是紅梅的爸媽,千萬別和他們說起紅梅給你錢的事,要不然紅梅在鄉下也沒個安寧。」
林奶奶緊緊攥著錢,眼裡熱淚滾滾。
「那孩子哪來這麼多錢,她哪來的,有沒有幹壞事?」
「奶奶你放心,這都是紅梅靠手藝賺來的,乾乾淨淨的錢。」
「那就好,那就好。」
林奶奶放下心來,要把錢還給蘇梅,讓她帶回去。
蘇梅沒讓,好說歹說勸老人家收了錢。
林奶奶留她吃午飯,她拒絕了。
然後撒丫子一頓狂跑,讓提著東西要送她的林奶奶追都追不上。
傍晚,蘇市第三中學校門口。
學生們像剛從鳥籠中飛出的鳥兒一樣,嘰嘰喳喳地飛出來校門。
蘇梅等了好久,在學生都要走光的時候才看見蘇菊一個人落寞的走了出來。
小孩瘦了不少,也長高了不少。
去年的剛做的褲子已經短了一截,露出來細瘦的腳踝。
腳上的布鞋也打了補丁,洗得發白,腳後跟被踩在腳跟下,應該是穿不上了。
蘇梅嘆了一口氣,喊道:「蘇菊。」
聽見熟悉的聲音,一直垂著腦袋的小孩一下子抬起了頭,看見果然是自己心中想到那個人,剛才還死氣沉沉的小臉一下子迸發出光彩。
「大姐,你回來了。」
她驚喜地沖向蘇梅,一把把人抱住,頭埋在蘇梅的懷裡又哭又笑。
「好了好了,快別哭了,等下被你同學老師看見,還在不在學校混了?」
蘇梅把人拉開,拿出手帕讓她擦眼淚。
「大姐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這不是來看你嗎?」
蘇菊擦眼淚的動作一頓。
什麼叫來看她,不應該是來接她放學的嗎?
「大姐」
「我沒回去,就來看看你。」
蘇梅拿下她的書包,拉開拉鏈,往裡面裝糕點,糖果,這些都是她特意買來給蘇菊的。
又給了她十塊錢,說道:「這是你投資的第二期回報,之前給你的錢有藏好吧?」
「大姐,我不能要你的錢,你也不容易。」
「拿著吧,別給他們搜出來就好,到時候要是不讓你讀書了,你還可以自己交學費。」
蘇菊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蘇強已經說了,讓她讀完這學期就別讀了,回家照顧他,等過兩年找個婆家嫁了就是。
「你要記著,一定要讀書,只有讀書才是你的出路,知道嗎?」
蘇菊咬著唇不說話。
蘇梅摸摸她的頭,「你要堅持,不能讓步,只要你有辦法繼續讀書就寫信給我,我給你出學費。」
整個蘇家只有這個小妹有對她好過,她不介意幫她一把,前提是蘇菊要自己立得住。
蘇菊愣愣地點點頭,見蘇梅要走,焦急地抓住了她的衣擺,說道:「大姐,你真不回去嗎?不回去你住哪?」
「這你別管。」
蘇菊回到家,楊春花和蘇運已經回來了,在家裡摔摔打打的,也不知道在誰那裡受了氣。
蘇菊把書包放到自己房間,拿出包里的糕點和糖果藏在一個帶鎖的箱子裡,十塊錢就藏在衣櫃頂上的夾層里。
自從蘇強癱了之後,楊春花就再也沒來過她的房間,不會有人搜出來。
「蘇菊你幹嘛呢,趕緊出來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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