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長安 第62章 曼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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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城被譽為最苦的城池不是沒有原因的。

    當年若非曼城駐軍將這荒涼的土地開荒種樹，怕是一片黃沙加上，除了埋下兩國士兵的屍骨，便沒有其他。

    但現在，曼城是個好地方，所有人都有房子有地，吃飽穿暖不成問題。

    林戰的曼城軍已經傳到第三代，他便是第三代曼城軍的將軍，他接手的時候，曼城已經不像是原來那樣苦了。

    「將軍，這麼說你妹妹明天就到啦？」

    晚上林戰捧著碗坐在帳篷旁邊吃飯，旁邊一塊蹲著的副將就對他擠眉弄眼。

    「她不讓說是我妹妹，你明天別說漏嘴了。」

    林戰不由囑咐道。

    副將英俊卻比較黑的臉蛋上有些怪笑，「將軍妹妹有骨氣啊，但是她那個是新軍，人數也不夠，咱們這邊訓練的話，你不發話，可能會往死里練。」

    一個才成立的行軍，要去遼金境內？

    真是不想活了！

    林戰點點頭，「好好練就行，不用擔心別的，她既然做了決定，那就明白自己要面對什麼。」

    林戰又扒拉了下碗裡的饢，喝了口湯，「今天有點淡了，讓廚房那邊稍微放點油和鹽巴，別這麼摳搜。」

    副將王崇搖搖頭，「他們說最近要多幾百口人吃飯，得省著點用。」

    林戰頓了頓，回過頭盯著王崇，「兩百多口人也叫多？」

    「又不是不給錢了，我妹妹那是帶著軍費來的好吧？」

    王崇眨了眨眼睛，「原來是這樣，屬下這就去代將軍罵他們！」

    林戰沒好氣的看著王崇，「不是你在背後攛掇，他們能這麼做？」

    王崇有點委屈，「將軍，你這可冤枉我了，咱們軍中這些天確實沒錢了，原來多養多少人都沒問題，可是主營那邊沒給夠咱們秋天的軍餉啊。」

    「咱們將士們的冬衣都穿破了，前兩年把大頭給其他軍咱們也沒說什麼，但是現在明顯要有動作，咱們這邊不更重要？」

    王崇平日裡想的就多些，但他又是個慣會搞事的，這次直接連和了炊事那邊給林戰說話。

    林戰嘆了口氣，「主營那邊也難，冬衣也沒著落呢。」

    他扒拉了口飯，「若是有機會可以籌集些軍餉就好了。」

    但這幾乎是不可能，先不說曼城多窮，再說，平日裡他們的種的菜啊糧食啊，本來就是賣給曼城的，對方的家底大家都清楚。

    而且比較有錢的幾位，確實每年都會捐一些。

    也不好意思再去要啊。

    兩個人吃完飯，王崇繼續去巡邏了，林戰則是回到營帳，鋪開信紙，給遠在肅州的那個人寫信。

    「橙音，明日嬰寧便來了，她來的倒是有些快，原本我還準備去肅州找她，但因為公務.....」

    林戰和洛橙音幾乎是每周都要通信的，就算是見不到面，那對二人來說，信也是交流的一種。

    林戰會將每日的事情事無巨細的和洛橙音說，每次送過去都是厚厚一疊。

    洛橙音反而回的少些，不過每次都給了林戰想要的回應，他們兩個的默契和情誼並沒有因為距離而減少，反而更多了。

    直到月上高頭，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隊人馬忽然出現在曼城附近。

    他們一個個狼狽的厲害，背著的行李還有人能背破了，臉上身上都是灰，還走幾步累的喘粗氣，臉紅脖子粗，步伐也踉蹌的很。

    眼看著就要到極限。

    但最前面牽著馬走的少年將軍，此刻卻只是臉色微微發紅，盔甲上和背包上確實都是灰塵，但她臉上應該擦了擦，白嫩嫩的很乾淨。

    汗浸濕了她的內襯，但因為盔甲遮擋，只看到她小臉上滴下來的汗。

    這一段從主營到曼城的路，誰能想到中間能遭受一場沙塵暴？

    這一下把不少人都給吹倒了，恰巧是經過峽谷，給摔了七葷八素。

    林嬰寧只能讓大家快速通過，現在這麼狼狽，大部分是因為峽谷里的遭遇，不然的話最起碼身上沒那麼多的灰。

    「將軍.....」

    向成狼還是到前面說話了，「將軍，他們快撐不住了。」

    原本曹溪玥說過，但現在曹溪玥已經到了隊中，咬著牙跟著一塊前行.

    她明白不到曼城駐軍營地，將軍是不會停下的。

    林嬰寧只是回頭看了眼，笑道，「我一個十五歲的女孩都沒事，你們怎麼了？」

    這話一出，後面的映紅軍一個個就想要淚流滿面，曾經他們也以為，將軍只是個普通的十五歲姑娘。

    但是這條路走下來，前面那個人一直是一個速度，不曾慢下來過，他們累的要撅過去了，將軍也只是出汗。

    媽耶，這是什麼耐力和氣力？

    別說將軍身後背的那幾塊大石頭，和手腕腳腕上的沙袋有多重了，從頭到尾將軍都只有在出主營的時候騎過馬，之後就一直牽著。

    有時候還讓馬在前面帶路，她在後面。

    看著人家氣定神閒，將士們自然清楚自己和人家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了。

    「罷了，休整一下吧，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再出發，馬上就要到曼城駐軍營地了，到了你們就能睡在帳篷里，有軟床呢。」

    那可是床啊！

    大家歇著，又累又餓還渴，但已經沒東西了。

    帶的乾糧和水，很多人都遺失在了沙塵暴里，所以剩下最後一點吃的和水，路上幹完了。

    林嬰寧這邊都沒水了。

    她站在隊伍最前面，看著高高掛在夜空的月亮，嘴角勾起。

    一望無際的草原和一排排像是護衛般的樹木，不遠處是城牆有些高的曼城。

    再遠些，似乎隱隱約約能看到冒頭的營帳，就像是平原上的灌木叢。

    大哥.....

    她來啦！

    ......

    天色蒙蒙亮，曼城軍營帳外，忽然響起些號角聲。

    再之後，副將王崇直接掀開他家將軍的帘子，把將軍給拉起來，「快！將軍！你妹妹來了！」

    林戰本來還有些迷糊的眼睛瞬間清醒，「這就到了？」

    他趕緊披上衣服，在穿好鞋，「快，快走！」

    林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大營外一堆東倒西歪的「乞丐」正接受著不少士兵的吃食和水，那一個個狼吞虎咽的樣子，像是餓了好多天似的。

    而站在最前面，此刻抱著水壺正向裡面看的穿著盔甲的漂亮女孩，此刻看到自己，眼前一亮。

    「林將軍！！！」

    他聽到林嬰寧的這一句，忽然紅了眼睛，也沒有來頭的，明明不過是五年沒見，也沒多久吧......

    他竟然好像是一輩子沒見過林嬰寧了一般。

    自己這樣子，嬰寧竟然認得出來！

    林嬰寧的手有點顫抖，但還好，她現在抱著水壺，跑了好幾步，到了大營口，笑著看林戰。

    「林將軍....」

    你怎麼這麼糙啊！

    當然這句林嬰寧沒說出來，她眼睛有些紅，但眼淚沒下來，比起初次見娘和二哥的時候好多了。

    起碼能控制住眼淚了。

    林戰笑著看林嬰寧，「長大了....長大了！」

    原來那這麼矮的小姑娘，見到他古靈精怪的叫著大哥，特別討人喜歡，不管是他還是大姐還有家裡其他人，都喜歡的不得了。

    只可惜這些年一直在外，小姑娘都長成大人了。

    他抬手拍了拍林嬰寧的肩膀，「哎，越長越好看。」

    林嬰寧笑著看他，眨了眨眼睛，「林將軍，你可是越來越不拘小節了。」

    王崇在旁邊哈哈笑道，「林寧將軍說的是啊！」

    「將軍你看，你以後還是收拾收拾吧！」

    林戰無語，隨後指了指他，「這是王崇，我的副將，他負責安排你們的部分，你們的教頭上午回來，現在應該是見不到了。」

    林嬰寧笑著看王崇，「王崇王將軍，我知道。」

    「你好，我是林寧，映紅軍指揮使。」

    王崇看這么正式的打招呼，便也回道，「我是王崇，曼城軍副指揮使。」

    介紹之後，林戰才說道，「你們這是遭遇沙暴了？這麼狼狽。」

    「而且，也不用這麼著急。」

    主營到曼城這邊，按照正常的行軍腳程，一天一夜是需要的，主要是行軍不是自己騎馬過來。

    看著一天就到了，中途肯定是沒休息。

    「到了這邊再休息唄，我們映紅軍都是老兵，訓練有素的。」

    林嬰寧打開水壺喝了口，對林戰眨了眨眼睛，「林將軍，王崇將軍，給我們安排安排住宿和洗澡吧，要不然他們就睡在外面了。」

    王崇立馬說道，「交給我了！」

    「將軍你帶著林寧將軍轉轉。」

    林戰點點頭，林嬰寧笑道，「多謝王崇將軍。」

    王崇嘿嘿一笑，「這謝什麼，一家人。」

    最後三個字他是小聲說的。

    而看著王崇去安排了，馬淳德和曹溪玥在旁邊幫忙，林嬰寧也就抱著水壺和林戰走遠了點。

    「你說來還真來了，還真整出來了個映紅軍，比你哥當年可威風不少。」

    林嬰寧聽林戰這麼說，笑著看他，「我這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如果不是父親和大哥在前面立戰功，我哪裡有今天讓我任性的呀。」

    「而且大哥十五歲才厲害呢，靠著自己的軍功直接成了營長，之後很快就成了副將，到現在，都是曼城軍將軍五年啦。」

    林戰看著林嬰寧，看到林嬰寧眼底的眷戀和崇拜，嘴角勾起，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鬍子。

    「還行還行，都是年輕的時候了。」

    「哎，娘和二弟二妹怎麼樣了？」

    你看，還得是大哥，父親當時第一面都沒想起來問家裡人。

    「娘現在看外孫呢，二姐生了個大胖小子，叫張瀾，很可愛的。」

    「二哥現在還是那樣，之前辦了個花燈會，還算是露面了，就是升職加薪怕是還得再等等。」

    林戰聽到林嬰寧對林慶明的描述，不由笑出聲，「哈哈，那小子之前給我來信，說是有可能升職呢，你就拆穿了？」

    「小侄子叫張瀾啊，不錯不錯，我之前準備給他的禮物應該已經寄出去了，當時我就覺得是個兒子。」

    「所以送的是個小匕首還有些木頭玩具，我自己雕刻的呢。」

    林戰也好久沒見到林嬰寧了，其他的人也不好去討論家裡的事情，林嬰寧來了，他更是話停不下來。

    林嬰寧就一直在旁邊聽著，只是時不時給大哥一些回應，只做一個聆聽者。

    但這樣的聆聽，卻跨越了十五年。

    她越聽，就越忍不住鼻子酸。

    大哥死無全屍，她來了北疆，卻根本找不到大哥的一點痕跡。

    她卻只能隨著更多人的犧牲，漸漸對生死麻痹。

    好像所有人都經歷過生死，離開的人會真的從你的記憶里淡忘出去，直至你再也看不清他們的臉。

    也記不清他們與你到底有什麼關係。

    可總有一天，午夜夢回，你會忽然想起他，那個時候，你忽然意識道，還有一個你很在乎的人，他竟然都要在你的記憶里消失了。

    如果你都不記得他，誰還能記得他呢.......

    林嬰寧前世在什麼的最後一年，她不斷的後悔著這一生的決定，記憶不斷被挖掘，讓一切離她而去的人變得格外清晰。

    所以，她今天一眼就認出來了大哥。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從小她就喜歡從大哥手裡拿東西吃。

    大哥每次回來，都會給她帶好多好多東西，會對她說，「小嬰寧呀，有什麼委屈都和大哥說，大哥都給你打回來！」

    林嬰寧出生的時候，林戰都十歲了，是已經開始建軍功的時候。

    那個時候看著林嬰寧一點點長大，到現在，林嬰寧都十五歲啦！

    他也二十五歲了。

    「說起這些，大哥，你和音音姐到底怎麼說啊？」

    現在這個年紀，也就是爹娘讓他們自己選擇，不催，但是林嬰寧卻要催了。

    前世讓嫂子守寡，連個名分都沒給人家。

    這次，必須快！早點！成親！

    林戰的臉瞬間紅起來，但是鬍子遮住了，倒是沒讓林嬰寧看出來。

    「你這孩子別胡說啊，我和你....音音姐，就是好友，知己！」

    林嬰寧看著林戰這解釋就是掩飾的樣子，嘆了口氣，「哎，只是這樣啊，那就算了，本來說肅州府里那個追求音音姐的比大哥差點，但是大哥都沒這個意思。」

    「音音姐也都二十三啦，再不成婚真的嫁不出去啦。」

    「我還是給音音姐寫個信，讓她同意......」

    「別別別！」

    林戰直接一個鎖喉，隨後捂住林嬰寧的嘴，「誰追你音音姐了？他敢！」

    林嬰寧拍拍大哥的手，稍微用力，掙脫之後笑著眨了眨眼睛，「大哥你既然不喜歡音音姐，你管人家呢。」

    林戰紅了耳朵，直接敲了下林嬰寧的腦袋，「你故意的？」

    林嬰寧笑出聲，「那你就動手啊，音音姐可受歡迎了，再說了跟你都快六年了，你能不能和人家求婚啊？」

    林戰趕緊說道，「我們認識是五年半，沒到六年呢。」

    林嬰寧笑了笑，「那你到底動不動手啊？」

    林戰紅著臉，「再說，再說！」

    「你快去休息吧！」

    直接趕人了。

    林嬰寧笑著點頭，「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