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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夜空是非常美麗的,桑文站在樓上,看著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時的整間樓子已經完全被她封閉住了,門外的招牌也全部砸了個稀巴爛,新的招牌已經放在了下方,等待著明日剪彩。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抱月樓三個字,金光閃閃。
她不知道明石蘭會怎麼想,但是她知道,明石蘭動不了她。
姑娘們基本上和明家有關係的,已經里里外外都被換了個遍,掌柜的和賬房也全部驅逐乾淨了,賬目上雖然有虧空,但是對於這樣的樓子來說不過是幾日的收入罷了,桑文懶得去管,她是負責方向的,而石青兒才是專門負責抱月樓的各項事宜的。
整條街,仍然是這裡最熱鬧,因為這裡不光是關了樓子,那王語兒的屍體,也掛在樓門口。
這倒不是桑文的手筆,而是明石蘭的傑作。
桑文是范閒最好的徒弟不為過,她對於此事的情況也已經非常明白,當那具屍體出現在樓門口的時候,桑文並沒有慌張,只不過她不如范閒鎮定,若是范閒在此定然也能直接想出一些辦法,可是如今的桑文並沒有這個能力。
只是她從容不迫的走到了樓上,開始思考如何面對面前的這些事情。
她沒有想到的事情,另一個人已經想到了。
第二日當夜,巡捕來到的時候,鄧子越已經出現在了下方,他嚎啕大哭,什麼也沒有管,當然身上的監察院官服已經變成了一身素衣,而他的面容也從乾淨利落的樣子,變成了髒亂不堪,一臉麻子。
「官爺啊官爺!」鄧子越抱著王語兒的屍體一頓哭嚎。
那捕快帶著一行人艱難地從人流之中走到了鄧子越的面前,站在了抱月樓金閃閃的金字招牌不遠處,環顧了一圈這才問道,「什麼情況?」
「官爺啊!我這妹妹喜歡這裡的掌柜的,誰知道這裡的掌柜竟然一病不起,最後導致經營不善,維持不下去,連夜卷著錢跑了!」鄧子越大口大口地啜泣道,「這遇到一個善人將這裡盤了下來,可是我這妹妹一心想要報恩,這不,直接陪著這舊掌柜的去了!」
捕快一聽就知道是胡謅的,明石蘭病了?還倒了?
可是他們又能如何呢?將這個賤民打一頓?腦子不好使吧?能夠從明石蘭手裡搶東西,是傻子?肯定是一個他們惹不起的人,既然對方已經編造的如此真實,他們能做的,當然已經寥寥無幾了,想到這裡,捕快也不想惹事兒,當即就轉頭對著眾人說道,「散了吧,散了吧,自殺而已!」
桑文站在高樓之上嘆息著搖了搖頭。
「范大人啊,我還差得老遠。」
……
夜空當照,江南的夜色真的是很美,至少范閒是這樣覺得的。
搖晃著雙腿,坐在岸邊,吹著海風,他似乎從來沒有這樣愜意過。
也從來沒有如此放縱過自己。
比如什麼都不管之後,偷溜出來。
他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了,而這一次只是因為心血來潮。
范閒坐在湖面之上,將手中最後喝完的一杯酒,扔到了面前的湖水之中,他看到平靜的湖面因為如此泛起波瀾之後,他的心裡卻沒有任何的波瀾。
「小二,來壺酒。」范閒對著身後不遠處的酒攤子喊道。
「好咧!」小二回道。
此時的他,似乎終於有一個安靜的時間可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想一些自己的事情,甚至可以想一想曾經在京都城的時候,和婉兒的美好憧憬,想一想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來時的路,想一想那個曾經在儋州城陪自己一路走到京都城,卻死在了自己輝煌開始的前一刻的可憐人,那個將生命託付給自己,卻又用他的生命換回了自己的滕子京。
思緒萬千。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了很久的時間,天色也不早了,可是酒還沒有送過來。
范閒並沒有回頭,他知道,身後已經沒有了多少氣息。
至少那個小二不在他的身後。
風不知道何時變得冷了,范閒笑了笑,看著面前的江面之上映出了月光,雙手撐著橋欄,身體向後傾倒了一些,綿綢著說道,「只是沒有雨,好像……缺了些意境。」
「沒想到你敢出來。」身後的人,聲音非常得堅決,至少在他看來,他是很酷的。
范閒沒有搭話,他自己看著湖面,又看了看月光,歪著頭問道,「你說你在看月亮的時候,月亮會看著你嗎?」
「想不到死到臨頭了,你還有如此雅興。」身後的人冷笑了一聲。
范閒仍然沒有搭理身後的人,他繼續說道,「那你凝視深淵的時候,知不知道,深淵也在凝視你?」
「你什麼意思?」那人問道。
可是下一瞬間,他便不能再問了。
鮮血濺射在面前的時候,那人似乎都不知道,他已經要死了,直到最後他失去了所有站立的力量,倒在地上的時候,他都沒有反應過來,他是怎麼死的。
長刀並未離手,高達並未離開。
他只是出了一個門走了一個過道,便看到了范閒,索性便一直站在他的身後不遠處了。
所以當這一眾人出現的時候,高達早就已經部署好了一切。
可是此時的高達,並沒有走上前去問范閒,也沒有說話。
范閒無奈地嘆息了一聲,但是這一次,他仍然沒有離開這裡。
冷風繼續吹著,范閒身上的衣服並不多,他的袍子飛揚在湖面之上,屢屢長絲,格外幽靜。
下一瞬,他的頭髮飛起,並不是因為風,而是因為,殺氣!
一把長劍直接插在范閒腦袋旁邊不過半寸的地方,可是那裡早就已經蹲著一個人了。
于振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出現的時候,左手的雙指已經夾著一把劍的劍尖。
只是劍尖。
並沒有劍身,並沒有劍柄。
「一定在看著你,而且,只看著你。」于振子說道,他不是在和旁邊的人說,而是在和范閒說。
「所以你看著深淵在想什麼,深淵看著你的時候,它也想的……」范閒忽然說道。
「和你一樣。」于振子接到。
他雙腳踩在橋欄上面,蹲坐在那裡,如同一個頑皮的小孩,又如同一尊大佛。
他身側的那個人,臉色刷白。手中斷裂開來的劍鋒,仍然在,只是,劍已經顫抖了。
「我不想殺你,你走吧。」于振子說道。
那人眉目一皺,「如今影子不在,你的身旁竟然還有九品!」
于振子轉過頭,歪著腦袋看著那人,冷漠地再次說道,「我不想殺你,走吧。」
「范閒!你定然會死在這裡的,今夜你逃不出去!」說罷,那人轉身。
可是他剛轉身的時候,便停住了,他的胸口,多出來了一把劍尖,那把劍尖,正是他自己的!方才斷在于振子手中的那把劍的劍尖!他驚愕地轉過頭,看著于振子,可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這樣倒了下去。
「你說你不想殺他的。」范閒目光仍然看著月亮。
「我改變主意了,你知道的,我不是一個持之以恆的人。」于振子說道。
「但是你卻看了整整半年的書。」范閒說道。
「那是因為我喜歡。」于振子笑道。
「你喜歡的事情很多。」范閒說道,
「可是我堅持不了很久,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不會去看書了。」于振子一挑眉,輕笑道。
「你的愛好不多。」范閒說道。
「那本書只是一個愛好,我還喜歡更多得愛好。」于振子說道。
「那就再給你一本。」范閒從懷中,拿出了一本書。
于振子看也沒有看,又收入了懷中,「你確定要在這裡繼續下去?」
「好不容易出來了,不妨不多呆一會兒。」范閒笑道。
「你的雅致,我學不來。」于振子不屑道,「我都忘了,你可是范大詩仙,一定要有時間賞月觀湖弄花的。」
「你忘了的還有很多。」范閒說道,「比如你身後的人。」
于振子撇了撇嘴,「我沒忘,你等我。」
說著,他從橋欄上面跳了下來。
此時五個虎衛其中的三個人已經站在了范閒的身後,而于振子則是從一旁走過了高達,走到了高達的前方。
高達看著面前,那四輛馬車可以並排行駛的街道上,此時站滿了人!
確實,站滿了人!
黑壓壓地,根本看不到盡頭。
于振子歪頭看著高達,問道,「高兄,可否?」
「我不死,大人無事。」高達信誓旦旦地說道,他的眼神之中並未有一絲恐懼,甚至,有些輕蔑。
「對方多少人?」于振子問道。
「大約四百。」
「我們呢?」
「四個。」
于振子笑了笑,「比比誰的多?」
「好啊。」高達長劍,忽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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