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嗎?」蕭珏問道。
我從水裡面鑽了出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映著河水清楚地看得到自己那張,浸泡了冷水已經通紅髮脹快要變形的臉。頭髮上稀稀拉拉的還滴著水,一陣冷風吹過來,狠狠地打了個顫。我已經不只是冷了,根本身子都僵了,「哪有那麼好找啊!我覺得你是不是有意在耍我啊!」
「不應該啊。」蕭珏的輪椅停在岸邊,腿上披了張獸皮毯子。
「這條河從頭到尾我都快翻遍了,一點發現都沒有好嗎?!早知道我就不該答應幫你這個忙!」現在好了,不光幫忙推理,連蛙人的活兒都幹了。
我真是越想越火大。
「你有仔細找嗎?已經兩天了,隨著水流,或許被衝到了哪裡,也可能被覆在了泥沙之下,或者……」
「大人,我已經找的很仔細了。」我只覺得一股火氣騰騰地往上冒,這人真是當大爺當慣了,自己不能動,就坐在那裡指揮我。這麼冷的大冬天,我脫了外衣鑽到水裡面去找線索,居然還被嫌棄沒有仔細找。
他不再提出異議。「你先上來吧。」
我呼哧呼哧地走上岸去,渾身都在瀝啦水。他掀開腿上蓋著的毯子,遞給我,「披上吧。」
我也不客氣,都凍成這樣了,自然顧不得其他。接過了獸皮毯子就披到了身上,只是一張毯子,一下子就覺得暖和了許多,至少沒有直接要把我吹透的冷風。而且,這毯子披在我已經凍僵了的身子上時,是帶著他體溫的。
「先回去吧。」他只能放棄了。
回到住處,我就開始阿嚏阿嚏的打噴嚏,頭也燒得迷迷糊糊,凍得我躲在房裡,圍在火堆旁,披了好幾層還直打哆嗦。太冷了,實在是太冷了。
「怎麼樣了?」蕭珏自己推著輪椅過來,手中端著一盅味道奇怪的東西。起初我並未答話,所以他進到房裡之後,聽了一會兒,憑著我打噴嚏的聲音才尋到我的位置,慢慢推著輪椅來到了我身邊,伸手將那陶盅遞了過來。
他一直舉著,也不知道我是否伸了手要接。我看不下去才接了過來,結果撲面而來那股氣味,讓我差點就把陶盅扔了出去,「這是什麼啊,難聞死了。」
「是藥,裡面有用牛骨磨成的粉末,所以味道聞起來會有些腥。但對你現在的情況來說,有好處。」他是指我傷風感冒這件事。
還算他有點良心,怎麼說我也是因為他的拜託才下到冷水裡去的。弄成現在的樣子,幸虧他沒有袖手旁觀,看我笑話,否則這件案子……倒也不能說不管就不管了。我端著那氣味難聞的湯藥看向他,其實答應幫他查這件案子,我也有私心是利用他的。因為那種感覺,令我不安,擔心這件本來與我無關的案子會不會有什麼情況又要牽扯到我,查會受到威脅,不查根本不知道威脅自己的是什麼。我承認是因為他的身份,讓我決定和他合作,在這裡,有什麼比他更能掩飾住我的呢。
可是這段時間接觸下來,我發現他並不是我一開始以為的那種特別寡淡的人,不是冷冰冰沒有情緒的。他會因為長景妻子的遭遇而憤怒,會因為村裡的一些小事奔走,會因為要保護這裡的九黎族人而盡力查清這件案子,而這對他的狀況來說,實在是有些困難。
「怎麼了?」他摸索著,從輪椅上撐著雙臂挪到了我旁邊坐下,撿起地上的乾柴小心放進火力,可能因為有一陣兒沒有聽到我的動靜,才讓他有些好奇。
我本能搖頭,又想起他看不到。抱著那有些燙手的陶盅在懷裡,分外溫暖。「你的眼睛和腿,是怎麼弄的?」
他剛又撿起乾柴,怔了一下,然後放進火堆里。「我幾個月前,從一個懸崖上掉了下來,兩條腿都摔廢了。眼睛,是因為傷到了頭,昏迷了很久,醒過來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怎麼會這樣。」我小聲嘟囔了句。真是天妒英才,他的年紀也不大,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剛過了青澀的年紀,有了些成熟的味道,只不過,是因為他有什麼與眾不同的經歷嗎?竟讓他看起來稍微帶了些悵然。「你家裡人呢?只有你自己嗎?我都跟你說了好多我的事,可好像,還從沒聽你說起過你的事呢。」
「家裡人?」他不知何故默念了一遍,竟有些神傷,偏過頭來,「我有一個父親,有叔伯,有兄弟。還曾有一個妻子,和一個愛人。」
「一個妻子?和一個愛人?」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還是誤會了他這話里原本的意思,我以為他不同的,可原來發現其實他和其他人沒什麼差別,突然有些失望而已。
可是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可在我的印象里,他就沒有那麼……高尚了吧。
接觸過的案子裡,見慣了各種人物關係的設定,大概早已見怪不怪了。可能一開始就是我把自己一種意願,強加給他了,所以在聽到他有兩個女人的時候,那種感覺有些微妙。
他苦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麼。
「那你……」是愛你的妻子,還是愛你的愛人呢?我很好奇這個答案,可是卻在剛開口的同時,把這句話生生咽了下去。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就算現在一起合作查案,可他畢竟不是案件中需要被查對象。
「你呢?」他卻忽然問道,「聽你的聲音,你應該是個很漂亮、開朗的女孩,是否已經心儀的人?」
「你猜錯了。」我否定了他的試探,「我不漂亮,也不開朗。」
這是真話,我的性格和開朗扯不上一點關係,任何一個女孩有我這樣的經歷,也都不會開朗。儘管不是自己想要封閉自己,可是背負了太多離奇的案件,被當做瘟神一樣躲避著。為了保護自己不必落得太狼狽的下場,總是要裝出一副,不在乎,要裝出一副是我先不想和大家接觸的樣子來。久而久之,大概也就忘了,和別人共處時的感受。
而我最在意的人,也早就離開了我。想想在未來那個世界的事,也不知道我這麼意外穿越後,有沒有人會在忌日清明,去給我哥哥上柱香的。對了,阮教授……他當時是和我一起被沈再陽撞了的,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吧。
我疏了口悶氣,「說回案子的事吧,你到底想要讓我在河裡找的是什麼?」
「是證據。」蕭珏回到話題上來的速度也很快。
「證據?」我遲疑了一下,「該不會是長景的屍體被丟入河中之後的證據吧。」
「是。」他確認了我的猜測。「一開始,我就忽略了一件事,既然長景的屍體是在村口的河中被發現的,那麼是從哪裡棄入河中的呢?就算是大晚上,也不可能是扛著一具屍體走到村口棄入河中的,難保不被人看到。如果不是從村口棄屍的話,那麼究竟是從哪裡棄入河中的呢?」
「所以你要我沿著河道往上找,就是想看看河道中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想法,緊接著又是一陣的無奈,「可是根本毫無發現。雖然不見得能證明長景的屍體是從哪裡被棄的,可也難保長景的屍體在順流而下的途中是真的沒有留下線索的,水的流動性太強,就算留下過什麼,也可能被沖得更遠了……」
對,沖得更遠了。
「我們找錯了方向。我們今天是逆流向上找,如果按照水流的方向來計算,那麼長景留下的線索,很有可能已經被衝到下遊了。」我解釋說,然後想到什麼,站起身來。
「你去做什麼。」蕭珏被我的動作驚到。
「去搜線索啊,現在往下游去找,也許還能找得到。」我顧不得其他了,說著便要往外走。
蕭珏伸出手來試探著抓我,結果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腕,「別去了。你就算在下游找到了線索,又能證明什麼?只能證明長景的屍體曾經被浸泡在河水中,根本找不出他是從哪裡被棄的。」
我愣住了,的確是這樣。我是太著急了,才會忽略了這個問題。
「大人!大人!」有人在院子裡高聲呼喊著,是一女子的聲音。
蕭珏聽到聲音,便雙手撐著,坐回到輪椅上,我上前搭了把手,然後裹著厚重的毯子推著他出了屋子。
「是玉蘭?」蕭珏只聽了那麼一兩聲,好像就聽出了聲音的主人。
眼前是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個子不高,圓臉,偏秀氣,倒也挺好看的。只不過我總覺得這張臉我似乎在哪裡看到過,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她呢。
「大人!」玉蘭哭著就撲了過來,跪倒在蕭珏腳邊,死死扯著他的腿,「大人,求您救救姐姐!」
「玉蘭,先起來再說。」蕭珏推開她,讓她起身。然後偏過頭朝著我解釋說,「她是玉蘭,她姐姐書蘭是長景的妻子。」
長景的妻子,書蘭?!難怪我覺得這個女孩眼熟。「你姐姐怎麼了嗎?」
「大伯,大伯他要打死姐姐!大人,求你救救姐姐……」玉蘭哭得梨花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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