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姜此舉無疑兩個目的,一是盡孝,二是想要挽回臣肅大人與湘糜夫人之間的關係。
她雖然不知道從前發生過什麼,但是忤逆自己夫君的意思去故意與其憎恨之人示好,這樣的事,禾姜未必做得出來。而她卻明明知道臣肅大人與湘糜夫人之間僵持不下的關係,還是想要幫他們緩和,那麼只能是因為,她清楚臣肅大人的心意。
「不可能!」召覃一口否決,「大哥的心意,才不是與那妖婦親近。」
「這只是你的想法而已。」我不認為召覃的這個想法可以代替臣肅大人的想法。「如果你認為,臣肅大人應當和你一樣討厭湘糜夫人,而遠遠躲著她的話。那麼你呢?你在知道臣肅大人的真實身份以後,你會厭惡她嗎?你會憎恨她的隱瞞嗎?還是說,你做到了迴避臣肅大人?!召覃,臣肅大人於你而言是母親,但是對於臣肅大人而言,湘糜夫人同樣是他渴望的親情!」
臣肅大人的心理,縱然無法跨過那道坎兒,主動去與湘糜夫人修好。但作為自幼養在湘糜夫人母家的他而言,從他對我抱怨湘糜夫人的種種不是中,盡可以感覺得到,他恨的,是無法從湘糜夫人那裡得到正常的關心和感情。所以他對湘糜夫人的怨恨,不是傷害,而且渴望。
禾姜正是感受到了這一點,才會主動承擔起維繫臣肅大人和湘糜夫人之間的橋樑。湘糜夫人從沒有給過禾姜好臉色,縱然她百般刁難,可是禾姜努力用自己的真誠試著去打動她,為了奉食給她,甚至可以在房前跪上個把時辰,這都是極難得的。「正如你所說,禾姜很清楚臣肅大人對她的冷淡,可她並沒有動歪心思去做傷害臣肅大人的事。她著實以一個臣肅大人夫人的身份,做好了兒媳的本分。你不該曲解她的用意,如果她確實有什麼心思,那也該是希望自己能打動臣肅大人而已。」
當日是因為臣肅大人放不下身架,所以又一次拒絕了與禾姜同行。但禾姜還是自己去了,為了見到湘糜夫人,她在湘糜夫人的房外跪了很久。騶尹大人自然知情湘糜夫人不會見她,只不過找了個理由將她叫走而已,否則還不知她要跪上多久。
只可惜,那天好好的天氣突然變了,一場大雨在即,困住了要回家的禾姜。不得已,騶尹大人讓她留在府苑中,只是想等到雨停了再讓她回去。但是那一晚,召覃酒醉歸來,在府苑裡大喊大叫,驚擾了禾姜。禾姜因為擔心吵醒了家翁騶尹大人,使召覃平白再挨一頓訓,所以,她出來勸阻。召覃看到禾姜出現在府苑裡,頓時誤會了禾姜,所以對於禾姜往日積攢的誤會和怨恨一股腦兒的全部都涌了上來。
那晚天涼,召覃回到府苑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為了讓他喝一口熱水,禾姜前往炊房燒火。召覃在房裡又吸食了藥末,還不小心將藥末灰沾到了身上,在迷幻的作用下,一切都變了樣子。他跟著來到炊房,並將禾姜殺害。禾姜身上留下的藥末灰,就是在和召覃搏鬥的時候沾到的。
召覃在聽完推理之後,變得更加低沉,「蕭夫人,你的推理果然精彩。我沒想到,只是一點點的提示,你居然就可以將大概得情況推理出來了。」
召覃的讚許,絲毫沒有讓我感覺到高興。
我端坐在馬車裡,為了維持自己不在顛簸的馬車裡左搖右晃盡顯狼狽,確實是費了不小的力氣。
召覃的餘光,再一次試探性地看了過來。
我依舊不動聲色,疊放在腿上的兩隻手,左手搭著右手,我問道,「那麼兇器,到底是什麼。」
召覃的笑,愈發顯得得意,「哪有什麼兇器。」
沒有兇器?!「那麼在鷂珠,緡惠,洹娘,月棠,甚至是禾姜夫人脖頸上所留下的巨大咬痕,到底是什麼呢?」
召覃笑出聲來,「就是咬痕而已啊。」
「可人的咬痕,是不可能在死者的脖頸上,留下那樣子的傷口,而且,人的牙齒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可以將死者的脖子幾乎咬斷。再說了,第四名死者月棠,她在被咬斷脖子死亡的同時,身體全部被撕碎,而且檢驗後證實,根本沒有藉助其他的利器。召覃公子,我很想知道,如果沒有兇器,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搭在手背上的手,輕輕地拍打著,我一一將疑問數出。
召覃側目回說,「你可知道狼人。」
「狼人?」我詫異,然後笑說,「雖有耳聞,從未親眼見過。不知召覃公子此時提及狼人,是否想要講個故事呢。」
「蕭夫人,你對於我大哥的推理沒有錯,十八年前,他蒙辱生下一個孩子,跑到山裡,將孩子埋在樹下,用枯樹葉蓋住了那個奄奄一息的孩子。然後跑回湘糜夫人的母家去,直到四年後,孩子被山裡的獵戶送回,大家才知道發生過什麼。但是在孩子被掩埋之際,救了那個孩子的,並不是獵戶。」他回過頭,「而是一隻狼。」
是一隻母狼聽到了樹下孩子的哭泣聲,它將那個孩子叼回了窩裡,竟然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一併養大。他從有意識以來,就和母狼還有其他狼夥伴一起長大,他們一起生活,一起吃一起睡,母狼教他們捕獵,教他們如何咬死獵物。直到四年後,路過山林的獵戶打死了母狼,在狼群之中發現了一個孩子,他很驚訝,可是在孩子脖子上掛著的玉珏,刻著騶尹大人家族的象徵。
獵戶才想到將孩子送回騶尹大人處。孩子身份之謎揭開,不過在以後的許多年裡,那個孩子在大家的調教下,逐漸脫離了狼的樣子,變得更加像是個人一樣。
「你!」召覃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時,猛的醒了過來,他怒目瞪著我,「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心裡也咯噔一下,我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會醒。
手停了下來,「你看到了,我一直都坐在這裡,怎麼能對你做什麼呢。」
「不是!」召覃徹底怒了,「我剛剛,我剛剛明明被你控制了,是你讓我說出來的!我沒有……我沒有!!」
糟了!我沒想到他被催眠後的反應會這麼大。「我動都沒動,怎麼能控制你呢?」
自從我放棄主動引誘他說出真相,坐回到車裡開始,我就利用他不時打量我的反應這個微妙的行為,在靜止的空間裡,用手上細微的動作試著催眠他。他因為駕著馬車,掌握著絕對有利的局面,所以自然防備會鬆懈,我只要加以暗示,就可以令他說出心裡的話。
他自己也懷疑,我動都沒動,是如何催眠他的。
「不過,為什麼一定是咬死呢?」我問說,「每一個人都死於咬斷脖頸,這一點,似乎和你更小的時候那段回憶有關,是嗎?」
五名女性受害者,縱然她們被殺害的目的不同,但是每一個人都是死於咬斷脖頸,在一開始的推理分析時,我就認定兇手對於咬斷脖頸的這一行為充滿執念。尤其是在剛剛聽說,召覃幼年在狼群里生活過,咬斷脖子是兇猛的野獸在覓食的時候,對於他們的獵物所發動的致命一擊。
如果同理轉換,召覃將自己當作猛獸,而那些慘死的女子就是他選中的獵物。他用這樣絕對優勢的心態,將她們處決,反而恰恰表明,他覺得身為人反而是弱點。
「如果你的目標是比你弱的人,召覃,你不該對我下手。」我還是不能理解,他鋌而走險找上我的理由,如果是為了替臣肅大人報仇,他不該與我說焯服之事。除了這個,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召覃,你想跟我一起死?」
他沒說話,但是我看到他用左手牽著馬車的韁繩,右手伸到懷中在掏什麼東西。
粉末。
我立刻反應過來。
他想要向對待其他死者一樣,用藥末灰將我迷倒。他的目的是拉著我一起死,因為,焯服?他故意來找我說焯服的事,但是……終結。對,就是終結!召覃一定是認為,我是最後一個知道他和緡惠的死有關的人!!
他不想對不起焯服,可是錯已經犯下了,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除掉所有知情的人!!
眼看著他伸入懷中的手已經慢慢掏了出來!
「啊!」我拼盡全力起身向他撞了過去。
他始料未及,遭我一撞歪身滾下馬車,同時,他下意識一把粉塵向我撲面投來……
雙雙中招。
召覃跌下馬車,滾了幾滾,昏迷過去。
我被粉塵嗆得感覺整個鼻息里都是燒的,從鼻息到肺,眼睛裡,所有感官感受瞬時間閉起,只是一陣陣火燒火燎的灼痛感,讓人崩潰。喘不上氣來,每一口氣似乎都無法為身體器官供氧,是窒息般的感受,然後越努力的去呼吸,就會愈發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眩暈感。
「哐」地一聲,這是我最後所聽到的。我猜想是馬車撞上了什麼,然後很快,馬車歪倒了下去,我逐漸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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