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祭煜循著我的視線看了過去,而煒亦扶著琚藏婆婆已經走了。
「沒事。」我回到房裡的這具屍體上來。「你說這具屍體已經死來十多天,倒讓我想到了些什麼。」
祭煜抬起頭等我繼續說下去。
「前天弋姜夫人下葬時,已是遇害過了七日,如果這樣算下來的話,這個人和弋姜夫人的死未免有些巧合。琚藏婆婆是因為實在餓得難受,以為這幾日這裡沒什麼人出入,便是那個人已經離開了,今天晌午才會尋到這裡來,想看看那個人有沒有留下什麼吃的。」我說,「可琚藏婆婆不知道的是,這裡有一個人已經死去超過十天了。」
祭煜點頭,「即便還不能確定這些人見到的,究竟是否就是今天的死者。不過那個琚藏婆婆提供的這一點線索很有用,如果說一開始就住在這裡那個人,是一個武藝高超,並且佩戴一把長劍的人。但是現在來看,首先我們沒有在現場發現琚藏婆婆說的這把長劍。」
「但是現場也沒有留下其他的東西,那個琚藏不是也說過,那個人在這裡住了好幾天嗎?他每天晚上都會開伙兒弄吃食,可是現在這裡,什麼都沒有留下,所以我認為不能排除,在這個人死後,被琚藏婆婆發現之前,已經有人潛入過這裡,在發現那個人死了之後,不但沒有報官,還偷偷將他的東西都偷走了。」這樣的推理也符合當下的情況。
祭煜默認。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確認這個死者的身份,可以從他的中毒跡象和那把劍的下落,以及曾經在這裡與住在這裡的人發生衝突的,那個村子裡的人分別求證。」我認為這樣更保險。
「好。」祭煜道。「那我們先去再往北的那個村子看看吧。先找到那些人證實,這個屍體是否是當日與他們糾斗過的那個人,至少可以確定這個人的身份之後,再來,想要確認他是兇手還是被害者就更簡單了。」
「嗯。」我也這麼想。
......
從那一片荒廢的宅院出來,向北走了一段較遠的路程。我們已經臨近城牆下了,而突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比剛剛那群荒廢的建築,更加讓人心裡荒涼的場景。
這裡零零散散住著二十多戶人家,所住的屋子都是用幾塊爛木板七拼八湊,湊起來的,房頂上和牆壁上都留有碩大的縫隙,有的人家比較幸運,用一些厚重的爛布蓋著,有的人家就只是用一些雜草蓋著,像極了難民營的帳篷......
四處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異味。
這裡的環境條件很差,差到幾乎無法想像。
我和祭煜乘馬車,跟隨著徊晏大人和一眾隨行進了村。村子裡的男女老少都把在了自家門口,睜著一雙無助的眼睛,瞧著這些「入侵」的人。我倒是想起了,徊晏大人帶人到蕭氏村子的時候,我從地宮裡出來,然後看到村子裡的老老少少守在自家門口提心弔膽的樣子。
透過馬車車窗的縫隙,能切實感受到他們對於這些「入侵者」的恐懼。
馬車停了下來,徊晏大人在馬車前面,從馬背上下來。我剛準備起身一同去看看,祭煜只是輕抬手阻止了我。
「怎麼了?」我問道。
「交給徊晏去做吧,我們出面可能會更麻煩,等到徊晏在村子裡找到了我們要找的人,我們再出面不遲。」祭煜道。
我稍作猶豫,想著他可能確實有自己的道理,所以我便收身坐好。
馬車裡可以清楚聽得到外面的動靜,有吵鬧,有呵斥,有哭聲......但並不像我在擔心的那樣,徊晏沒有大規模的對村子裡的人進行搜掠,並非我一開始所想的,如同鬼子進村一般的戲劇性場面。
「徊晏是父親身邊的近臣,他跟隨父親多年,應付這些人,找到那幾個襲擊的人不是難事。他有自己的分寸,不要擔心。」祭煜似乎看出了我很緊張村子裡的老小。
我點了點頭,「那就好。」
「霍汐姑娘,其實你很善良,可是為何......」祭煜有些掂量不準。
「什麼?」我不知道他誇了我善良之後,又想說什麼,回過神來一看到他的反應,那眉眼之間的猶豫,我就懂了。「祭煜公子是想問我,明明你覺得我是很善良的,但為何可以面不改色地檢驗屍體,去破解案件,對嗎?」
祭煜輕笑。
「那要看,公子所謂的善良是什麼樣的。我認為,公子理解的善良,只怕與那些閨閣少女的菩薩心腸類似吧,柔弱,簡單,寵愛生靈,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是嗎?」我覺著此時能有些話題聊也是不錯的,至少比我們兩個單獨待在這馬車裡要舒服一些,面對祭煜,總是讓我不自覺地想到蕭珏。
這一點很痛苦。
我覺得自己的內心開始有了掙扎,不是因為掙扎他到底是不是蕭珏轉世,而是在掙扎,我認為他可能是蕭珏的轉世,可能......但是我面對他,就只是把他當做蕭珏。可是想到蕭珏,我又沒辦法立刻接受蕭珏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對我而言,蕭珏死了。
我剛剛才接受他已經死去的事實,才接受,我摯愛的那個人已經死去的這個事實。
即使現在眼前的人再如何像他,我可以想像,這或許就是他的轉世,但是我都沒辦法試著去把眼前的這個人當做我曾經深愛的蕭珏了。
所以他也是像蕭珏,就只會越勾起我對蕭珏的懷念。
我說,「善良可以分很多種,軟弱或許是一種,但並不是最適合普通人的方式。我選擇的辦法是堅強,面對未知,唯有去做,維護了心裡的一個平衡。即使,是不像善良的善良,亦問心無愧。」
祭煜有些恍惚。
「公子,找到他們了。」而這個短暫的功夫,徊晏已經找到了那天晚上聯合策劃要去搶劫那個人的人。
祭煜起身,先走出了馬車。我不知道他那恍惚是因為什麼,遲疑了下,但還是很快恢復了理智,跟在他後面下了車。
在我們面前,捆了五個人。
「我們需要一個安靜,不被圍觀的地方。」我提醒了祭煜一句。
祭煜向徊晏問道,「尋一處安靜的地方。」
那五個人被安置在了外面,我們走進房裡......這到處都是一股潮濕腐敗的味道,即使已經是這個窮人村里最好的一處了。
徊晏先帶了一個人進來,其餘四人在外面被家奴看守著。徊晏抬頭看向我的時候,仍有許多不自在。「公子,他就是那天晚上策劃襲擊的人。」
我們看向徊晏帶進來的這個人,年紀不大,身上還綁著,一聽徊晏的話,他知道祭煜比徊晏的身份更尊貴,撲通一聲跪倒了。「大人,大人,小的錯了,小的知錯了......」
「你是第幾次策劃聚眾搶劫的?」祭煜問。
他嚇得更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祭煜這話問得有意思,其實恐怕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這人絕不是第一次策劃這種事,他極有眼色,進到這房內便知道尋身份最尊貴的求情,還未審他,他便知錯,新人或許會嘴硬,但是屢屢犯案著便知道怎麼才會讓自己受到的處罰更少一些。
他跪在地上,眼球滴溜溜一轉,偏過頭看著我,「夫人,夫人求您救救小的......」
此人竟將我當做了祭煜的妻。
「廢什麼話!」徊晏上前一腳便將他踹了個跟頭。
「剛還想誇你有眼色,未想到這麼快自作聰明,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我向來反對暴力的,但是徊晏這一腳踹得,我覺得很滿意。
「霍汐姑娘才是負責來查這件案子的人,我只是陪同協助而已。」祭煜一句話,便解釋清楚了我們的關係。
「姑娘,姑娘......小的冒犯您了,小的不是有意的,您相信小的,小的......」他的上半身被綁著,又被徊晏踹得滾了幾滾,翻了個身,艱難得爬起來,搓著一雙膝蓋蹭到我跟前求情。
「什麼?」我故意等著他往下說,也未阻攔,知道他說不下去了。「你讓我相信你什麼。」
「小的,小的......」他答不上話來。
我轉過頭去,「祭煜公子,你剛才問他的問題,我想他應該沒有聽清楚,不妨請公子再問一遍如何?」
祭煜稍稍點頭,「好。」又對地上跪的那人問道,「你是第幾次策劃聚眾搶劫的?」
「小的......」他繼續支支吾吾地。
「說啊!」徊晏大人一聲呵斥,嚇得他渾身發軟。
他顫顫巍巍地瞧了瞧,道,「不,不記得了......」
「噢,不記得了。」我故意嘆了一聲,「往南有一片廢棄的民宅,你可知道?」
他不作聲。
「那民宅里死了人,有人告訴我們,你曾帶人到那裡去搶劫。可是在你搶劫的時候,遭到了他的反抗,所以你們把他殺了?!」我沉下臉來厲聲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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