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夢到了嚴寒香。
地點是檯球室,幾十張檯球桌,每張球檯上都規整地擺放著桌球,但沒有第三個人,燈也只有嚴寒香所在的球檯亮著。
嚴寒香穿著襯衫,黑色牛仔褲,黑髮披肩,發梢直達臀部,戴著一頂白色棒球帽。
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喜歡打檯球的二十一歲女孩。
「香姨。」顧然左右打量,「怎麼來一個沒人的地方?」
舞廳、圖書館等等,嚴寒香喜歡人多的地方,默默地收集各種人在各種場合下的各種氣味。
「拿杆子。」嚴寒香笑著指了一下牆壁邊的架子。
顧然看了一眼,杆子都很新,便拿了最中間的兩根。
「會打嗎?」嚴寒香問。
「和蘇晴她們打過。」顧然回答。
當時就是靠著檯球,贏得與蘇晴重新吻一次的機會,伸舌頭的那種。
現在想想,怎麼會有『完美初吻』這種幼稚的想法?如果不是互相喜歡,只會覺得噁心,哪還會重新補上呢?
「在想誰?」嚴寒香忽然問。
「沒有,在回憶規則。」顧然道。
嚴寒香笑著輕哼:「輸了的人要接受懲罰。」
「什麼懲罰?」顧然笑著問。
簡直就像何傾顏,不,是何傾顏像她。
「跪著繞球檯爬一圈。」
「.跪著繞球檯爬一圈?」
「沒錯!」嚴寒香看向顧然,兩人目光碰到一起。
兩人打的中8,很隨意,只要把自己的花色打進去就行,其餘規則可都不管。
「我還記得,我和香姨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舞廳,身著紅裙,身姿曼妙,獨酌」
「別說一個月前的事情,你就是說我們兩個上輩子談戀愛,我也不會放水,爬吧。」嚴寒香笑道。
顧然沒想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二次下跪來得這麼快。
果然有一就有二,凡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可作為男人,有錯就認,認賭也要服輸,該跪就跪,該爬就爬。
就當顧然要跪下來爬的時候,一根杆子斜插過來,擋住他的膝蓋。
「先記著,十局結算一次,最後彼此抵消之後,還有輸局的人爬。」嚴寒香說。
「人美心善!」
「花言巧語。」
兩人繼續。
顧然很想認真,至少扳回一局,但根本做不到――
嚴寒香挽起襯衫袖子的雙臂肌膚雪白,身體纖細猶如少女,全身上下,唯獨胸部和臀部,有著美少婦的成熟圓潤曲線。
當她彎腰時,背部至腰部,越過臀部,最後抵達修長雙腿的曲線,勾人視線。
還有她棒球帽下的長髮,黑色修身的牛仔褲,襯衫被胸部撐滿的曲線,無不讓人分心。
連輸三局!
也罷,爬一圈是爬,三圈也是爬。
「我看你也沒心思打檯球。」嚴寒香道。
顧然羞澀一笑,沒有否認。
「想做什麼?」嚴寒香笑著問他。
「呃,香姨,其實我還有一種【超心理學】。」
「嗯。」嚴寒香笑著。
「名字叫」說出這個名字需要稍稍鼓起勇氣,「【御女心經】。」
「然後呢?」
「這個超心理學,可以讓人更年輕,不,不是更年輕,是停止衰老。」
「我本來就很年輕。」
「不是心,是身體。」顧然說。
「夢裡也有效果?」嚴寒香笑著問。
「有的有的。」
嚴寒香一直在笑,似乎不信,又像是看顧然的笑話,似乎還有一些期待和興奮。
顧然往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是看著嚴寒香――讓他主動撲上去?他可不敢。
「你那個什麼心經,要怎麼練?」嚴寒香語氣緩慢,臉上帶著笑意。
「那樣。」顧然小聲說。
「哪樣?」嚴寒香問。
「就是那個。」顧然聲音更小了。
「哪個?」
顧然湊過去,在她耳邊用『輕得只有嘴唇貼在耳朵才能聽清』的聲音解釋,嚴寒香面帶笑意地聽著。
「要試試嗎?」顧然只是嘴唇拉開與嚴寒香耳朵的距離,身體沒有離開半步。
「試什麼?剛才我沒聽。」嚴寒香笑著看向他。
顧然手緩緩伸向她纖細的腰肢,襯衫下擺壓在黑色牛仔褲褲腰之下。
嚴寒香面帶微笑,看著顧然的臉靠近。
顧然在靠近時,比之前側首的角度更大了一些,避開棒球帽。
「你做什麼?」嚴寒香上半身微微後仰,棒球帽下絕美妖媚的臉帶著笑意,她抬手用手指抵住他的胸口。
顧然不好意思,於是換了目標,埋首在她的頸項間。
嘴唇貼上肌膚的瞬間,之前還一副看熱鬧姿態的嚴寒香,下意識地抱住他。
「別這樣癢.」她微醺似的呢喃,雙手在他背部輕輕地上下撫摸。
早上起來,嚴寒香洗澡的時候,對著鏡子打量自己好一會兒,心情倒是不錯,沒見變得更年輕。
從浴室出來,有顧然的消息留言。
【顧然:香姨,早上好】
眼眸略微沉吟,嚴寒香便笑著打出回復。
【嚴寒香:下次接著爬哦】
沒有回覆,算時間,顧然現在不是在泳池游泳,就是在SPA房給莊靜按摩。
如果昨晚是黑龍夢――顧然的問好並不能肯定是,按照夢裡的商量,顧然會將兩人之間的事匯報給莊靜。
嚴寒香想拉莊靜下水,以此讓自己更心安理得――這是心理學教授給自己開的處方藥。
而顧然想為之後替莊靜延緩青春做鋪墊。
狗男女一拍即合。
雖說莊靜早就猜到,心裡也已經有準備,可嚴寒香想到莊靜會從顧然那裡得到確切的消息,依然有些亢奮。
忐忑?不至於?
興奮?為什麼興奮?
有一種迎來嶄新人生的暢快感,就像開車在海邊公路,天窗徐徐打開,海風迎面吹來。
不一會兒,手機震動。
【顧然:】
確實是【黑龍夢】,這麼說,什麼御女心經,都是騙人的?嚴寒香首先想到這個。
還說要多練,最好每次都練,才可以儘可能長時間地保持青春美貌。
收起手機,她走出房間,沒有坐電梯,步行至餐廳。
餐廳里只有三位管家在上菜。
嚴寒香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望向落地窗,草坪整潔,作為牆壁的樹木鬱鬱蔥蔥,牆壁外是白雲漂浮的藍天。
一切都那麼讓人喜歡,想在草坪上走走,或者躺在雲層上,身邊放一個釣海鷗的魚竿。
「嚴教授今天氣色真好。」女管家說。
「謝謝。」嚴寒香看出對方是真心的,是忍不住心中的讚美才主動開口。
這到底是【超心理學御女心經】的功勞,還是單純因為春夢?
或許【御女心經】正是因為是春夢才會有超心理學的效果。
陸陸續續,蘇晴遛狗回來、何傾顏洗好澡邁著愉快的步伐走出房門、顧然與莊靜也換好衣服。
一如既往的清晨閒聊時光。
嚴寒香享受著此時此刻,從心底覺得:這樣就好,人生能這麼幸福足夠了,不需要再有更好的事情發生。
「媽媽。」何傾顏忽然開口。
「嗯?」嚴寒香一邊吃草料,一邊抬頭看向自己女兒。
「你為什麼笑得那麼死而無憾?」
「大清早說什麼『死』!」嚴寒香立馬冷下臉,故作嚴厲地教訓。
「算了。」何傾顏開朗一笑,「只要媽媽覺得開心就好――顧然,看見了,我媽媽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和我說這個幹嘛?」顧然心跳加速。
「不明白?那我說得更淺顯一點,像這樣生活在一起,我媽媽很滿意,明白了?」
「我努力。」明白之後的顧然回答。
「多吃蝦。」蘇晴將自己草料堆里的蝦肉給他。
「蘇晴,你太好了。」
「這樣你也能笑得死而無憾了。」蘇晴說。
「哈哈哈~」之前還說不吉利的嚴寒香笑出聲。
至於何傾顏,更誇張。
莊靜也面帶微笑,但不是被蘇晴逗笑,而是喜歡眼前的光景。
吃過飯,眾人難得一起出門,一起來到車庫,三輛車挨著駛出大門,一起爬上,一起進入的大門。
去二組辦公室的路上,何傾顏忽然說了一句:「真好。」
不管是顧然,還是蘇晴,心裡都有同感。
「早上好。」陳珂今天又是第一個到辦公室的。
換好衣服,四人說笑地去查房。
病人忍受著或身體或心靈的痛苦,醫生卻說說笑笑,似乎不太好,可要求醫生也愁眉苦臉,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那樣一來,醫生恐怕成了消耗品――雖然人本身就是消耗品。
從實際出發,總體而言,不管是對病人,還是對醫生自己,經常微笑都更有益。
101病房,墨鏡小妹唐穎。
「昨晚睡得怎麼樣?」蘇晴問。
「嗯,挺好的。」墨鏡小妹回答。
「早上起來眼睛能睜開嗎?」
「不能。」
「有改善嗎?」
「沒有。」
「對我們有什麼要求嗎?衣食住行,都可以提。」
主管護士王怡認真記錄,之後蘇晴還必須在記錄上寫自己的總結,以及對病人今天的評語。
比如說,小智的一般是『被動回答』、『數問不答』;胡茜的是『主動性言語增多』;格格則是『交談表現笑嘻嘻』。
102房,胡茜。
「比起昨天,腳步聲更清晰了,還是更遠了?」主治醫生陳珂問。
接著是103房的李笑野,他今天正常得像個正常人,這反而顯示出他的不對勁。
根據護士記錄,李笑野最近偷偷用外星人筆記搜索『假如被精神病院收治,如何證明自己精神正常』等詞條。
201病房,模特姐安遙。
「顧然,你來問。」蘇晴說。
這等於讓顧然負責模特姐了。
「好。」
走進病房,顧然問:「安女士,現在是查房,以後每天都會有,一般是我問你答;你有什麼想說,也都可以和我說。」
「好。」有墨鏡小妹、胡茜做參考,模特姐在床上顯得特別大,雙腿有一種和床一樣長的錯覺。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住院嗎?」顧然問。
「我昨天不是說了嗎?」模特姐反問。
「這是查房的一個問題,不是我不知道。」
「你懷疑我老年痴呆?」
「準確地說,是確認你的認知能力,而且你痴呆就痴呆,不是老年痴呆。」
今天顧然使用了【讀心術】,所以查完房之後,模特姐為什麼腦袋裡會有『時間隧道』,他已經有了大致猜測。
可知道不等於治療。
好比患有抑鬱症的人,難道他們自己不知道怎麼去思考,心態才能更好嗎?知道,卻沒用。
正常人也是如此,明知道現在該做什麼,明知道應該忍住不發脾氣,可辦不到。
能知行合一的王陽明,是心學集大成者,莊靜都不敢說自己達到這個水平。
顧然準備待會兒和她單獨聊一聊。
查房結束,二組四位醫生正要去吃飯,模特姐、格格、謝惜雅走上來。
「顧醫生!」模特姐兩步邁過來。
「一起吃飯?」顧然發出邀請。
邀請患者打桌球,患者是否同意,以及接球的穩定性,都可以看出問題,吃飯也不例外。
「我想吃藥!」模特姐道。
「吃藥?」顧然不解。
「對,你給我開藥,我想吃吃看,萬一吃好了呢?」
「藥不能亂.」
「所以我讓你給我開,你是醫生。」
顧然看了一眼蘇晴,以商量的語氣說:「那就讓她口服舒必利?」
「你陪著一起吃,出事一起出。」蘇晴道。
「我們還是吃飯吧。」顧然看向模特姐,「藥的事等等再說,在醫院,你想吃藥那還不輕而易舉,一定會有的。」
於是眾人一起去吃早飯。
「顧醫生,」格格笑嘻嘻,「蘇晴姐姐讓你負責安遙姐,安遙姐可是大網紅,你必須盡力。」
「我又不上網,不知道什麼是網紅,我憑良心給人看病。」顧然回答。
「哇!金句!」格格趕緊記下來。
「請客吃飯。」顧然立馬道。
「這才是你的本性!」格格當即指出。
――――
《私人日記》:十月六日,周二,靜海
香姨真香,就是太調皮,動起來太厲害。
――――
《醫生日記》:
知道了安遙的病因,她覺得自己沒本事,全靠先天條件養活自己,如果沒有身材,是一無是處的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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