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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總是帶著一種溫暖又安寧的氣息。
雪鶴坐在後花園中的鞦韆上,彼時的她年紀尚小,雙腿還不能夠著地,於是大哥便在她身後為她搖著鞦韆。
雪鶴仰起頭來,有雨滴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癢而微涼。
「鶴兒,落雨了,我們回屋裡去好嗎?」頭頂上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
女孩睜開眼睛,正對上頭頂上那雙溫文的眉眼。她任性說道,「我不。」
鞦韆還是慢慢晃蕩著,背後那個聲音又說道,「淋了雨可就要生病了。」
「大哥,你讓我學武吧,學武以後就不會生病了!」
對方笑了起來,「你還太小,學武太早會練粗了筋骨,鶴兒以後可就不能做一個纖麗秀美的大家閨秀了。」
女孩吸了吸鼻子道,「可是我每次和二哥打架都贏不了……」
「他又欺負你了?沒事,待會兒大哥替你把他教訓回來。」
雪鶴搖頭,「你現在那樣忙,我整日也見不上你一面,倒是那個討人厭的二哥,在府中無所事事的,你幫我教訓回來,能教訓幾次?」
對方無奈道,「鶴兒,習武可不是為了教訓別人,而是為了保護別人的。我們程家歷代習武,駐守風雪關多年,是為了保護這裡的一方百姓不被匈奴侵擾,你若為了一己習武,必然成不了大器的。」
「我才不要成大器,我只要能打過二哥哥就好。我想他也是成不了什麼大器吧?爹爹常常就呵責他頑劣不堪。」
意識到孩子應是聽不懂這等大道理,雪鷹再沒有解釋什麼。
耀州的春總是來得那樣晚,但總是那樣溫柔和順。雪鶴喜歡大雪紛飛的冬日,亦喜歡這樣綿綿無息的春天。
「大哥,你不需去營中嗎?今日正是你當值,你怎的有這麼多時間陪我?大哥……大哥?」許久之後,背後都寂寂無聲,雪鶴扭過頭去,見身後白色的春花從頭頂上簌簌而落,竟是空無一人。
「大哥?」跳下千秋,雪鶴朝四周張望,「你去哪兒了……」
「程三!你醒醒!」一陣推搡叫她瞬時睜開了眼睛。
雪鶴視線模糊了一陣,待她的眼睛適應了黑暗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正是身處軍帳之中——自己此刻不是在風雪關,而是靖湖原。
推醒自己的,則是一臉焦急的照生。
「照生哥,這是怎麼了?」雪鶴坐起來,照生很少很有這樣的表情,並且就算他倆再是親厚,畢竟男女有別,往日自己一旦睡去,照生要喚醒自己一般只會在帳外出聲,萬萬不會這般貿貿然的進來。
「你穿好衣服,然後儘快隨我來。」他沒有說什麼,交代完後便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雪鶴帶著滿心疑惑,迅速穿好衣服,一掀帳帘子,便感覺有冰涼的水滴落在額頭上,抬頭,天上不見一顆星子,這般陰鬱的天,竟在這刻下起了春雨。
照生正等在帳外,他的頭髮被雨浸得半濕,興許是在雨中站的久了,他周身都散發著一股冰涼的氣息,「跟我來。」他轉身,默默走在前頭。
兩人來到營地一處偏遠的帳子裡,帳簾半掀著,依稀可見裡頭點著幾盞微弱的燈,衛遠一臉陰鬱地抱著劍守衛在門口,見到雪鶴二人後,他眼眸一抬,以一種極端不信任的神色看著雪鶴。
至朗雲死後,這個少年行事就愈加詭異不定起來,上陣殺敵必有他的身影,每次都是一身鮮血的回來,其餘隊長說,他下手恨戾,讓周遭的同僚都倍感恐怖。
雪鶴沒有太過注意衛遠,走進了帳子。
帳子裡,已經集結了其他幾位小隊長,大家聽見她來了,都不約而同的扭過頭來,一臉悲傷的看著自己。
他們圍繞著一個渾身都是鮮血的人。
那人躺在榻上,腹上纏滿了繃帶,顯然是剛剛才被搶救過來,他正在昏迷當中,血尚在流,那繃帶上滿是鮮紅。而那人正處於昏迷中,皺著眉,手緊緊抓著被單。
那是陸清彥。
雪鶴的心瞬時涼了下來,她強裝鎮定的問道,「駱禹去哪兒了?」
所有人都梗咽了,唯有最為冷靜的照生道,「沒有回來。」
「什麼叫,沒有回來?」
「死了罷。」
一句短短的話語瞬時叫雪鶴紅了眼睛,身邊的人見情況不對,趕緊一把拉住了她,雪鶴還想掙扎地向前,她的手伸向失去意識的清彥,「放開我!老子要把他叫醒了,問問他駱禹去哪兒了?!他們一同出去執行任務,唯獨他半死不活地回來了,那麼其他人呢?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嗎!陸清彥,你給老子醒醒,告訴老子你怎麼就獨獨一人回來了!」她言辭激烈,聲嘶力竭,連眼睛都是血紅的。
朗雲死了,麟軒走了,駱禹怎麼可以有事?!雖說他平時大大咧咧,行事莽撞,但是他怎麼看,也不像是短命的人!
「他確實是死了。清彥逃回來的時候已經說了,被穆王爺的人亂箭射死,爾後被砍了腦袋。清彥他逃回來時,還捧著自己的腸子!」衛遠不知何事走了進來,對雪鶴冷冷說道,「程雪鶴,你還有臉叫清彥給你一個解釋,任務是你派下的,人是你選的。你將清彥和駱禹送入了虎口,到頭來卻還有臉埋怨清彥嗎?」
照生低聲道,「夠了,別說了。」
衛遠輕蔑的笑起來,「還有你,程照生,你也是護短的厲害,程雪鶴縱然再是有錯你也會護著她,在你的意識里,或許根本就沒有對錯,只要順著程雪鶴的想法就是對的吧?什麼在你眼裡都不重要,當初我和朗雲的命,現在駱禹和清彥的命,我們對你來說不是一起同生共死來的兄弟,就是一群陌生人吧!」
承修和允之見情況越來越糟糕,他倆一起上前,架住衛遠走出了帳子。
雪鶴瞬時就跪在了地上。
她極為痛苦地揪住自己的頭髮,胡亂問,「穆王爺他,怎麼會發現他們的行蹤?」
眾人無一人回答。
「衛遠說的沒錯,全全都是我的莽撞和一意孤行才害了他們,」雪鶴喃喃道,「是我執意要救岳大哥,才害死了朗雲,是我執意要去打探穆氏的消息,才害得他們落得如此下場……」接二連三的噩耗,正在漸漸擊潰著她,讓她一步一步走向絕望中。
她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是我該死……是我該死……」狠狠揪著自己的頭髮,直至一縷長髮帶著鮮血被揪了下來。
「程三!」照生一把捏住她的手,「你冷靜下來!」
「我的兄弟又死了一個,叫我怎麼怎麼能冷靜來下?!」說罷雪鶴抬起淚水漣漣的臉,她思慮了片刻,「我不能讓你們再有事,還有一個法子,能立刻結束這一切!我去給二哥說,叫他去勸爹爹。他人的死活我是再也管不了了,去他媽的百姓道義,忠君愛國!」說罷,她一手甩開照生,跑出了帳子。
夜裡的程氏軍營,一如白日那般忙碌,為了追趕匈奴,大家都不能睡太長時間,除去巡夜的士兵之外,所有將領幾乎都是徹夜不眠,他們一般會在行軍途中於馬上小憩幾下,而在這安穩的夜中,是定製戰術,查看地圖的最好時機。
他們已經進入了靖湖地界,對地形尚是不熟,前方的匈奴行軍靈活迅速,他們幾乎抓不著匈奴的尾巴,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大家都很是疲憊了。
雪鶴一把掀開雪梟的大帳。
此刻的雪梟還穿著戰甲,正在孤燈下細細查看著軍事圖,見了雪鶴,他有些詫異,問,「三兒,你這會兒還沒睡?」
「二哥。」雪鶴一臉嚴肅地走上去,望了一眼軍事圖,道,「我這裡有一個辦法,能將蠻子一網打盡。」
雪梟眉頭一皺,他對雪鶴很是了解,他淡淡道,「你累了,趕緊去休息。」
雪鶴不管不顧,她指向圖中一條大江的上游道,「開放這裡,我們就可獲得勝利。」
她指的地方是玉江大壩。玉江是北朔境內第一大江,全江皆在北朔境內,下游流經靖湖平原,最後匯入大海。靖湖平原是北朔最大的糧食產地,灌溉全靠玉江,因此這條江流下游城鎮無數,百姓百萬。
為了易於灌溉,在北朔建國最初,帝王舉全國之力,建造了北朔一地工程,玉江大壩。
大壩構建歷時百年,一建成,因為儲水的緣故,上游蜿蜒地帶漸漸聚集起一汪巨型湖泊,此刻北朔已經連換三名帝王,那新任的帝王御賜湖名:靖。此後,靖湖之下那一望無際的平原便被稱為靖湖原。
這玉江大壩歷經幾百年仍然在使用中,有了這壩,玉江下游一片清河海晏,風調雨順。
如今正值春日,靖湖水位猛漲,此刻若開放大壩,下游必然一片泛濫。
雪鶴雙眼發亮,她道,「這玉江是阻攔蠻子的最後一道天線,蠻子若渡了江,兆京便岌岌可危!我們可乘蠻子渡江時,開放大壩,到時洪水一泄,蠻子不懂水性,我們便可不傷一兵一卒,一戰而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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