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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半個月過去了,北方戰事頻頻來報,匈奴駐進靖湖原,毀良田萬畝,殺百姓無數。穆王爺的摺子更是如雪花般投遞而來,訴說自己如何排除千難萬險抵禦外敵,字字血淚,聲情並茂。
此刻北朔都城兆京更是猶如一鍋沸騰起的粥,程氏一脈千夫所指,百來位言官齊齊拿起筆桿子,不知是出於他人煽動還是來自個那耿直倔強的書生脾氣,彈劾程肅的摺子少則每日幾份,多則幾十份的送來,什麼懈怠戰事,護國不力,擁兵自重……罪名怎麼重怎麼寫,只是程肅一生清廉,若要真挖出什麼事來著實困難,因此罪名被反覆提及,出現在各個言官的摺子里。
這些直腸子的讀書人,一輩子連刀劍都沒摸過,不知曉軍事,沒提出任何有異諫言,只知道變著花樣的參程肅。葉正霖初時還有好好閱讀這些奏書,後來也是厭煩了,但凡是參程家的摺子,都壓了下來。過了幾天,這事兒被言官知曉,更是引得百來位言官的不滿,於是摺子更是密集地朝宮裡送去。
北朔言官職位雖低,把控輿論的能力卻極是出眾,才沒幾天,程氏的臭名就在兆京傳了開來,敗軍之將,無用之兵,甚至坊間還有流傳,若是程家繼續帶兵,匈奴定會闖過靖湖原,包圍帝都。
這些傳言可叫城中的百官商賈嚇破了膽,那些已經安逸慣的貴族富人們一聽帝都不保,心想這還了得?!將所有罪責全全推諉到程氏身上。
幾月前還是身居黃金貴族之一的程氏瞬時變得滿身污臭。
穆王爺藏兵不出,其他兵力一時都調動不過來,兆京便人心惶惶。葉正霖下了聖旨,貴族官員以及家眷,但凡敢偷跑出帝都的,全全誅九族。
不過股恐怖之潮似乎只在尋常人中瘋狂涌動,對於幾個已經成年的皇子來說,他們的府邸都是極端平靜的,僕人進進出出一如往常,竟沒有絲毫大軍壓境之前的慌張。
依舊是外表樸素的靜王府邸里,葉詢披著一襲薄薄的黑底繡金披風,一邊靠著遊廊欄杆上曬著太陽,他在身前,一個侍衛單膝跪地,向他報告著什麼。
「陛下這幾日都睡不好,想是為了匈奴的事情頭疼的很,太醫院的院首日日待在宮中,為陛下一連開了幾張方子,都沒有什麼效用。前日陛下還動了大怒,將幾位言辭激烈的言官拖出去打了一百個板子。」
「他們又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回王爺的話,他們說……」那侍衛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們說如果陛下還不換下程氏軍隊,並定其個重罪的話,皇家葉氏將亡……」
葉詢稍稍抬起眼帘,緩緩道,「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賞了一百板子已經是父皇仁慈了。」
那侍衛繼續說道,「今天早朝時,安王遞上了一份摺子,說是請陛下准奏領兵駐守城池。」
「這倒是一個表孝心和忠心的好機會啊。」葉詢輕不可測地扯了扯嘴角,「在如今人心惶惶的時刻,有個兒子肯站出來為帝都拼命,也可是立威立德的好時候,不過……父皇沒準五哥的請求吧?」
「王爺神策啊!」
「這算不得神策。」葉正霖那樣精明的人,自然知道葉辭打著什麼算盤:保衛帝都必須領兵,這可是一個能讓葉辭拿到護城大營主控權的一個好機會啊。
「除了五哥,還有其他人呢?」淺嘗了一口茶,葉詢問道。
「倒無其他特別,各位皇子都安分守己。」
「知道了,退下吧。」
他人低低一聲喏,迅速消失。
思考了片刻,葉詢站起身來,一邊走一邊喚身旁隨侍的小太監,「小喜子,準備準備,我要進宮。」
那小太監一身玄色衣衫,生的精瘦,一臉機靈勁,他弓著身子靠近葉詢,問,「王爺這會子是要進宮見娘娘?」
「見父皇。」
「小人記得庫中還有幾盒天竺商那裡高價購來的安神香,王爺是否帶上?」
「嗯。」
「那小人為王爺包裹地樸素些?」
「你倒是聰明。」
「王爺謬讚小人了。」
小喜子做事向來利索,除了獻給葉正霖的安神香,還額外包裹了一份府上大廚蒸製的桂花葛粉羹。半月前葉詢入宮探望穆貴妃,順道帶上了這份點心,穆貴妃嘗了說味道不錯,沒想到小喜子竟記下了。他入宮雖說是探望父皇,但應該也會去探望穆貴妃,沒想到這小喜子將該布置的事情布置了,可能要布置的也布置了。
待到皇宮,已是午後了。
葉正霖有午後小憩的習慣,未時便在寢殿中批摺子,葉詢算準了時間,在那時去見葉正霖是最好的時候。
哪知寢殿前,卻被內侍衛一把攔下。
內侍衛見是靜王殿下,便好言相勸道,「王爺,陛下今日身子不爽,不見任何人。還請王爺回去吧。」
葉詢問道,「父皇依舊是頭疼?」
內侍衛嘿嘿一笑,道,「小人們護衛外室,一切情況還真不清楚,王爺莫要為難於我等下屬了。」
葉詢看著門戶緊閉的寢殿,突然皺起眉來。
正欲思考著回折時,卻聽大門咯吱一聲打開了,葉正霖的貼身太監胡德全捧著一襲拂塵走出來,見葉詢站在殿門口,揚起笑來,「靜王殿下,陛下身子不適,現在還在睡著呢,殿下若有事情,改日再來可好?」
縱然是王爺,葉詢也不得不給這個皇帝跟前的大太監三分薄面,「不知父皇是因為什麼緣故身子不爽?」
「唉,依舊是那頭疼的舊疾,差尤院首來看了幾次都沒什麼效果。殿下如今好不容易睡下了,所以還請王爺不要打擾的好。方才安王殿下也來探望了,老奴不敢違背陛下旨意,也是硬生生的給擋回去了呢。」
葉詢拱手稱是,「既然父皇不便,做兒子的自然不能強求。」說罷便將那幾盒安神香交給了胡德全,叫他代為轉交給葉正霖,寒暄幾句後,便爽快離去了。
小喜子跟在葉詢的轎輦旁,伸長脖子問道,「王爺,那這會子去哪兒?去貴妃娘娘那兒麼?」
「不用了,去鳳儀宮。」
「皇后娘娘那?」小喜子略微想不通葉詢的用意,但還是順應地點頭,步輦折向,朝鳳儀宮的方向走去。
當朝國母王皇后是個性子平順和善的女子,平素吃齋念佛,深居簡出,將後宮大半權力交放到穆貴妃手中,除了必要的場合之外極少露面。雖不喜歡爭權奪利,但是為後該有的寬容大度倒一項沒少,和葉正霖的關係也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當然,這關於王皇后的一切言論,都出自外人的定論。
一個生於平常人家,並且已經人到中年,花容失色的中宮皇后,除了膝下一個已成年的皇子之外,葉詢想不出她身為皇后有什麼值得滿足的地方。
她與葉正霖的關係與其說是相敬如賓,不如說是相敬如冰罷了。若不是北朔忌憚外戚干政,祖法皇后出身必為平民,這個皇后的位置,早不知在多少年前就被穆氏所替代了。
鳳儀宮是北朔歷代皇后的居地,素來樸素,遠不如穆貴妃的居所玉鸞宮那樣張揚奢華,甚至連宮中侍從較之玉鸞宮都少了不少。
葉詢對鳳儀宮還是很是熟悉,在他與安王葉辭尚是親密的年幼時,他便常在這宮中玩耍,記憶中那時的王皇后還是面容清秀卻是十分和善的女子。她不同於自己的母妃那樣喜歡打扮,總是一身素衣,連髮髻上的珠玉都極少。在她這裡是聞不到玉鸞宮那膩味的脂粉香的。
那時若無功課的時候,他便同葉辭在宮中玩耍上整整一個午後。王皇后待他也是極好的,她常常自己為葉辭做衣褲,若有空閒,便也為葉詢做上一件,兩件款式一樣,針腳密集,繡紋精緻,一件大一些,一件小一些……她的手藝也是極好的,常常特意做一些點心給他們兄弟倆吃。
呵……點心。
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葉詢輕不可聞的冷笑:記憶中那個和善的女人終是在他成長起來之後變成一個模糊的影子。
皇后,與現在的他來說不過就是每逢初一十五按例要見的一個陌生人罷了。
「王爺,到了。」身側傳來小喜子低低的聲音,葉詢的思緒回到現實,他抬眼一看,見到記憶中那座熟悉的宮殿。
年輕的王爺走下轎輦,正欲走進宮殿時隨意的一瞥,竟見遙遙處的偏門那裡有一個女子的身影。
他眯起眼睛,發現那竟是自己認識的一個人——武寧公楊勛最寵愛的小女兒,楊婉,也是現在寧王葉宸的王妃。
此刻楊婉竟是跪在偏門前的,她不再身著那充滿西域艷麗味道的百褶裙子,而是梳起了婦人的髮髻,著一身北朔的宮裝,那身襦裙印花淡然肅靜,絕不是她的行事風格,因此叫葉詢沒有第一眼就認出她來。
她離地太遠,叫葉詢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過想也知道她是怎樣一副委屈的模樣,曾經不可一世的貴族小姐,再是怎樣刁蠻任性,不還是在這吃人的皇宮裡給磨掉了稜角。
葉詢停下腳步,問,「這是怎麼回事?」
機靈的小喜子立刻上前去問守門的小太監,那小太監斜睨了一眼楊婉,然後偷偷摸摸地對小喜子耳語道,「還怎樣?得罪了咱皇后娘娘唄!以為自己親爹是咱北朔的大將軍便就口無遮攔,皇后娘娘便小小的懲戒一下以示恩德!」
小喜子道,「那寧王妃不是才剛剛嫁進寧王府嗎?這沒幾日就被罰跪偏門吶?」
「就是因為才嫁來幾日,就將寧王府鬧得緊啊,」說著小太監更是壓低了聲音,曖昧地說道,「據說啊,這王妃自嫁進寧王府後,就沒同王爺同房過!掌事的嬤嬤可被急死了,寧王殿下的母妃早逝,這事兒不就轉到咱皇后娘娘這裡來了嘛。皇后娘娘便將王妃喚過來訓斥了幾句,哪裡知道寧王妃這西北蠻脾氣一上來,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骯髒話,被皇后娘娘給罰跪在偏門外,說是沒有三個時辰不准起來呢。」
小喜子眼珠子一轉,「那她現在跪了幾個時辰了?」
「約莫近一個時辰了吧,誰知道呢!反正是午膳也沒用。這時辰啊還得看嬤嬤們高興,要是嬤嬤給加上半個時辰,她跪到天黑不也得跪下去!」
這偏門是宮中下人行走的,王皇后叫楊婉跪上三個時辰倒還是小事,跪在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面前才是最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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