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彎彎,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
「東方之珠,我的愛人……」
一排宣傳車緩緩駛過,後面跟著無數手持五星紅旗的市民。
整個街道鑼鼓喧天,人潮洶湧,充滿了喜悅的激情。
雷朋脖子上挎著一台徠卡,坐在一個花壇邊,望著人潮,重生一整天了,他依舊有一直夢裡不知身是客的做夢感覺。
他一直提醒自己,這是真的97年,這不是做夢。
可是認知與感受,總是有一些不協調。
他站起身來,茫然地隨著遊行的人群向前走,隨手拍下一些照片。
每一張照片,都呈現出絕對的藝術感,不論光線,焦距,角度,以及入鏡的平衡,都達到了一種普通人無法企及的地步。
這是他前世幾十年經驗帶來的效果,如果參加攝影師大賽,絕對能獲獎。
他一米九三的個頭,在人群里顯得鶴立雞群。
英俊的相貌更是吸引了不少年輕的姑娘都偷偷地打量著他,但是他的眼神卻一直望著周邊的天空。
靜安寺還在,但是會德豐廣場還沒有建設起來。
那邊應該是希爾頓酒店,不過大樓都還沒有建起來,酒店自然消失無蹤。
從金陵西路一直走到盡頭到上戲,這裡的景色變化不大,但是同樣少了許多高樓。
他的電話響了起來,驚醒了如同在夢中的他。
電話是大伯雷江打過來的,喊他回家吃飯。
昨天重生回來,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大伯,一直避著他和爸爸。
他知道他不應該逃避,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在記憶中,他跟爸爸都去世了,自己已經幫他們火化,送回了老家安葬。
但是已經變成骨灰的人,如今又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應了下來,離開了人群,向南拐進鎮守路。
到了華山路,道路兩邊的大樹參天,房子也變的古樸了許多。
轉到安福路口,左前方不遠就是話劇中心,前年才新建的話劇中心大樓是這一片最高的建築。
他向南前往武康路,右前方不遠就是英國大使官邸,後來被改成了雍福會。
雍福會的斜對面就是德國大使官邸,一直到二十八年後,那裡依舊沒有變化。
站在路口悵然了半天,他才向東進入了五原路。
這一片,有許多民國時期就建成的別墅,各種風格都有,幾乎每一座都是歷史保護建築,名人故居。
雷朋的家也是一座二十年代的英國鄉村風格的別墅,別墅占地六百六,剛好一畝地。
大門向北對著街道,街道兩邊都是百年梧桐樹,將兩車道的街道天空都擋的嚴嚴實實。
走在這充滿歷史氣息的街道上,猶如回到了民國時期。
臨街的原本是別墅的廚房和傭人房,上下兩層,一層五間,差不多占地一百二,兩層兩百四,現在被租了出去,開了一家咖啡館。
別墅大門就在咖啡館的東側,鐵門被刷成了黑色,去年才安裝了觸點式遙控器,電動控制。
咖啡館與院子的圍牆都被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爬滿,鬱鬱蔥蔥的綠色擋住了原本的紅磚牆體,古樸幽靜。
雷朋深吸了一口氣,拿出鑰匙打開了小門,進入了美麗的庭院。
前院的面積大約一百二,被兩個花壇隔離成了三個空間,爬山虎與花壇里盛開的鮮花將前院映襯的格外美麗。
一東一西各有兩棵桂花樹,到了秋天,整個院子裡都是沁人心扉的香氣。
英式鄉村別墅或許外觀很低調,但是居住體驗絕對是一流。
主樓占地面積大約兩百二,一共有三層半,靠西側與圍牆之間有三米的過道,如今被大伯改成了車棚。
而在主樓的南側,還有將近一百平米的後院,如今是一片菜地。
這麼大的房子,如今只住了三個人。
大伯。爸爸。雷朋。
三個大男人,沒有一個女人,典型的陽盛陰衰。
聽到動靜,大伯從大門走了出來,高大的身影,花白的頭髮,俊朗的面容。
雖然已經六十八歲了,但依舊是個帥老頭。
雷家的基因很強大,他們家裡,一米九三的雷朋最矮。
家裡最高的是雷朋的爸爸,六七十年代國家籃球隊的隊員,淨身高兩米零二。
大伯的身高也有一米九六,他倒是還有一個姐姐,只有一米八,但女人跟男人顯然不能一概而論。
他的身高最矮也是有歷史原因的,他出生的時候,媽媽下放了幾年剛回來,身體垮了,沒有奶水。
七八年的物資很短缺,買不到奶粉,他小時候是喝米湯長大的。
幸虧爸爸的基因很強大,他雖然因為沒有第一次發育的營養補充,在家裡最矮,但是自小比同齡人高一頭,身體壯碩的像個牛犢子。
他七歲那年大伯回來後,他就過上了富家公子的生活,再也沒有缺過營養。
「外面很熱鬧吧?」大伯手裡拎著一個摩托頭盔,看樣子準備外出。
雷朋點了點頭,看著大伯,鼻子有些發酸。「很熱鬧,也很振奮人心。」
大伯雷江並沒有注意雷朋的精神狀況,走向車棚。「天氣太熱,我做了一點涼麵,冰在水裡。你吃完了不用管,讓你爸爸下班回來收拾。」
隔了二十八年,雷朋已經不記得大伯前世的這一天幹嘛去了。「大伯你要出去?」
他走向了西側的過道,戴上頭盔。「跟徐老去海邊海釣,可能會回來很晚。」
雷朋站在屋檐下等著他,很快他就推出了一輛經典旅行款哈雷路王,上面已經綁好了魚竿,帳篷。
雷朋連忙進屋拿了遙控器,幫他打開了大門。
他跟雷朋擺了一下手,啟動了摩托車,帥氣地開了出去。
雷朋將大門關上,一時之間意興闌珊,坐在了門口的躺椅上,望著院子裡的奼紫嫣紅。
回到二十八年前,他的心裡充滿了激動,顫慄,可是這股情緒卻無法宣洩出來。
大伯還在,爸爸也還在,房子也還在。
他的命運絕對不會像前世一樣顛沛流離,坎坷無比。
每個人的生命都充滿了遺憾或者缺憾,也總為自己虛度人生而後悔。
在他的生命中,也有很多缺憾。
比如她媽媽在他五歲的時候就病逝了,比如他從小學音樂,學表演,學攝影,學繪畫,為做一個導演做準備。
可是家庭變故,讓他北電沒有上完,就遠走國外,最後成了一個紀錄片製片人,知名畫家。
雖然在探索頻道當一個製片人,收入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的導演,後來更是靠著畫畫名利雙收。
但是當他生命終結的那一刻,也為自己沒有拍一部劇情電影而遺憾。
更遺憾是子欲養而親不在,大伯臨死也沒有看到他的孩子出生。
還有爸爸,他才是這個家傾覆的源頭,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有機會彌補這場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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