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開不得的玩笑
眾人的臉色徒然一變,不少人都皺起了眉並心存怨憤,但始終沒有人出言反對,即使是羅馬皇帝約瑟夫二世也是神色凝重,試圖向在同一排的妹妹送去眼神示意,暗示她「聽從母親的命令」。
約瑟夫二世的暗示不可能被瑪麗?安托瓦內特看見,但卻被在他斜對面的路易發現。此時,路易不僅體會到了泰斯辰公爵夫人在哈布斯堡宮廷中驕縱、傲慢到了什麼地步,更是體會到了瑪麗婭?特蕾莎女王在奧地利宮廷中的絕對權威,他也因此明白,為何有著神聖羅馬皇帝名號的約瑟夫二世始終無法掌握實權,他們母子在氣勢上還有著十分明顯的差距。
瑪麗?安托瓦內特初時和所有人一樣,也露出了憤懣之色,但隨即臉色立刻轉為平靜。她語氣平緩地問道:「請陛下告訴我,為什麼法蘭西王后需要向一個地位低下的人道歉?」她沒有去問「為什麼是自己道歉」,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早已經知道——母親總是毫無底限地偏袒克里斯蒂娜。
「正因為是王后,所以才需要比一般人更為大度。」瑪麗婭?特蕾莎粗著嗓子,略帶怒意地說。
瑪麗?安托瓦內特心中一怔,無言以對。她之前稱呼母親為「陛下」,提起自己的「法蘭西王后」身份,目的就是為了宣示身份,並以這一身份令母親收回命令。然而,她沒有想到母親棋高一著,反而以世人皆知的「王后品行」作為反駁理由。
她在這裡有著兩種身份,以瑪麗婭?特蕾莎的女兒的身份,她不得不無條件聽從母親的命令,道歉。而以法蘭西王后的身份,她仍然需要道歉。現在的這騎虎難下的情況,是她初時沒有想到的。
瑪麗?安托瓦內特微顫著嘴唇,不得不屈從於瑪麗婭?特蕾莎的命令,她艱難地從口中吐出來「抱歉」。然而,直到此時,她心中都不能承認是以瑪麗婭?特蕾莎女兒的身份道歉,她的尊嚴不容許她如此。因此,她以「法蘭西王后高貴的品行」來安慰那顆受傷的心靈。
可惜,這不過是她自欺欺人。
此時,泰斯辰公爵夫人笑媚動人,仿佛爭勝之後盛開的紅玫瑰,既迷人,又有著不可撼動的花王桂冠。
隨著瑪麗?安托瓦內特的道歉,原本緊張的氣氛頓時就緩和了,之前緊張的眾人,在這一刻也紛紛鬆了一口氣。但就在這時,只聽泰斯辰公爵夫人說道:「安東尼婭剛才說了,法蘭西國王陛下是個喜歡征服的男人。」
她嬌媚的笑容下,依舊藏著看不見鋒芒的匕首。就仿佛艷麗的玫瑰花朵下,隱藏著密密麻麻的花刺。眾人見到這朵玫瑰花再度綻放,內心皆是皆是一緊,他們都知道花刺將再度襲人了。
她看向斜對面的路易,嬌媚地笑問道:「陛下,您能告訴我,您在巴黎有哪些戰利品嗎?」
瑪麗?安托瓦內特的臉色本已不是很好,如今更是陰暗。不只是她,在她斜對面的那不勒斯王后也是越發憤懣,約瑟夫二世、利奧波德等人的臉孔也比剛才都要難看。他們都覺得泰斯辰公爵夫人有些太過分,卻礙於母親,而不敢出面制止。然而,也不是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有反應。馬克西米利安大公旁若無事地對付著餐桌上的食物,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與瑪麗?安托瓦內特隔著一個那不勒斯國王的帕爾瑪公爵夫人,雖然並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干其他事,只是面無異色地鎮定坐著,但在這種情況下,她的冷漠反而駭人。
路易本無意捲入哈布斯堡王室的勾心鬥角,更不想得罪瑪麗婭?特蕾莎身邊的紅人,進而得罪她本人,但事到如今,他已經明白無法全身而退,因此,他也決定豁出去了。
他拿出了對付女人一貫的手段——迷人的微笑,伴隨著微笑,他開口說道:「我是喜歡征服,但是,我的戰利品很多。我不知道您要知道哪一類別?」
「類別?」泰斯辰公爵夫人笑容依然。她雖然語氣中有著不解之意,但神色間卻看不出疑惑之色。也正是因為無論心中如何,臉上都是迷人的笑容,她才會比其他兄弟姐妹更得父母的喜愛。人總是無法排斥迷人的笑容,更何妨是來自女兒的迷人微笑。
「是的。」路易點了點頭,說道,「我喜歡征服一切有價值的東西,珠寶、藝術品、烈馬和土地。」
「土地?」泰斯辰公爵夫人的笑容不再迷人,而且在這一聲驚愕聲中漸漸收起。
「是的,土地。」路易從容自若地說,「我征服的第一塊領地是科西嘉島,那個時候我才十五歲。」
「十五歲?」泰斯辰公爵突然驚呼起來,「真是太年輕了,如果我的姐姐還活著,一定會高興壞的。」他剛一說完,便見對面的妻子狠狠瞪來一眼,這令他不得不漸止笑意,黯然底下了頭。
沒人將泰斯辰公爵的話當一回事,因為根本沒有人當他存在。他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因此在尋常時候,他都以沉默度過這不愉快的家族晚宴。然而,今次不同,法蘭西國王畢竟是他的外甥,他這個舅舅下意識地就將外甥的榮耀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並想藉此抒發以往在奧地利宮廷中的不快。所以,他才會突然地發言。
泰斯辰公爵的插曲過後,公爵夫人再次露出了微笑,用感慨的語氣贊道:「十五歲,確實年輕。陛下是一位年輕有為的國王。」
「謝謝,夫人。」路易微微一笑,立即又說道,「科西嘉雖然是我征服的第一塊土地,但並不是我在成為國王前最偉大的一次征服。」
「那您最偉大的一次征服是什麼?」泰斯辰公爵夫人帶著微笑疑惑地問道。
路易短促地吐出了一個詞:「波蘭!」
這一聲後,突然響起「啷噹」一聲,原來是一直埋首食物中的馬克西米利安大公的手中的刀叉滑落,砸在了瓷製餐盤上。除他之外,其他人也坐立不安。約瑟夫二世、利奧波德、斐迪南大公等,甚至連泰斯辰公爵夫人也驚恐地來回在路易和母親之間轉頭。與此同時,瑪麗?安托瓦內特和那不勒斯王后卻露著得意的微笑。眾生百態,瑪麗婭?特蕾莎眾多兒女中,唯有帕爾瑪公爵夫人依舊冷漠,什麼反應也沒有。
帕爾瑪公爵夫人就在路易的斜對面,因此路易能將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在他的眼中,餐桌上還有一人也是如此冷漠,那就是瑪麗婭?特蕾莎。這令他非常意外。他之所以要提起波蘭,是因為他早就聽說,當年奧地利、普魯士和俄羅斯結成聯盟瓜分波蘭時,瑪麗婭?特蕾莎非常反對,甚至因而與約瑟夫二世鬧翻,其後,她便常因此事而去禮拜堂懺悔,更是不允許在宮廷中提及波蘭。
氣氛驟然變冷,但立刻又回溫。
這時,泰斯辰公爵夫人便說道:「波蘭?是的,我想起來了。若非是您的勝利,也許那場戰爭到現在也不可能結束。」
她頓了頓,偷偷瞧了一眼母親,見沒什麼變化,便放心地再對路易說:「陛下,無論是科西嘉,還是波蘭,都沒有您的另一次征服影響大。」
「您說的是薩丁尼亞?」路易問道。
「是的,陛下。」泰斯辰公爵夫人說,「薩丁尼亞被您兩次征伐,一半的國土併入了法蘭西版圖,一般的國土作為法蘭西的傀儡存在,這還真是偉大的戰役。」
「您說得對。」路易突然靈機一動,微微一笑,深吸了一口氣說,「薩丁尼亞確實是我最成功的一次征服。這個王國現在只擁有皮埃蒙特,而我的弟弟兼任著皮埃蒙特公爵。這個王國確實已經不存在了。但是……」他高興之餘,突然哀聲一嘆,道,「阿圖瓦不是一個有能力的管理者,皮埃蒙特太過複雜,我真是很擔心他。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能擁有一個像泰斯辰公爵這樣有經驗、有威望的管理者。」
眾人一怔,其中特別是泰斯辰公爵格外興奮,公爵夫人格外驚訝。
「泰斯辰公爵殿下擔任匈牙利總督期間,成功地將匈牙利約束在了奧地利之下,這正是我所需要的。但是,唉……」路易再度一嘆,無奈地說,「可惜公爵殿下現在仍然是匈牙利總督。」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也能去法蘭西為您服務。」泰斯辰公爵雖然語氣沉緩,但他在幾乎不假思索的情況下便開口,這無疑暴露了他心中的迫不及待。匈牙利總督的名聲很響亮,但在一切權力歸屬瑪麗婭?特蕾莎的情況下,這個總督不過是個虛銜。
不待眾人反應,路易立即「哼哼哼」地一笑,玩味地說:「如果這樣,法蘭西人會認為我將國家出賣給了奧地利。但是,我真的很不想失去你這個管理能手,如果您能離開您那位美麗的奧地利妻子的話,我就會立刻任命您為皮埃蒙特總督。」
「哈哈哈哈!」馬克西米利安大公憨憨一笑,但也唯有他這個知曉路易幽默的人認為這只是一個玩笑。
其他人的臉色在此時都已陰沉得駭人,他們也完全淪為了看客。此時,他們最關注的既不是路易,也不是泰斯辰公爵和公爵夫人,而是一直沉默的瑪麗婭?特蕾莎。他們中,不僅有幸災樂禍的瑪麗?安托瓦內特和那不勒斯王后,也有一直冷漠的帕爾瑪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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