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五做出了最終裁決,或是恐懼於他的絕對權威,王太子也不敢再多言了。
路易十五看了看王太子,又看了看路易,隨即頗為滿意地笑了笑。
他抬起右手做了一個輕揮的手勢,並且說了一聲「下去吧」。
路易的這一次接見便宣告結束了。
一番驚心動魄後,路易緊繃的神經這才舒展了開來。
他強忍住內心急迫離開的心情,恭恭敬敬地向著路易十五和王太子分別行禮。
在他轉過身時,站在台階下的貝克里夫人已經準備好了。
她伸出了纖瘦的手臂,但因為不能走上台階,故而人還留在下面,因此,她的手臂也離路易有些距離。
路易知道這不過是形式,於是便主動走下了一節台階,這才扶住了她的手。接著,他便在她的攙扶下,以及眾多貴族的關注下,走出了鏡廳。
路易離開之,一直昂首挺胸,目光直視前方,但是,他偷偷地用餘光觀察到,左右兩排貴族們,無論男女,臉上都殘留著一絲驚訝之色。
他走出了鏡廳,大門也慢慢關上。而後門內再度響起了音樂。
路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剛才差一點就自動投降了,想來那個時候還真是十分緊張,直到出來後,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了那麼大膽的事。他的內心深處生出一絲不安來。不過,這一絲不安並非是對剛才的行為心有餘悸,而是擔心這一次鋒芒畢露,必然會造成未來之路崎嶇曲折。
路易不安地向貝克里夫人問道:「夫人,剛才我是不是太大膽了?」
貝克里夫人微微點了點頭,臉上充滿了不安、擔憂之色。
路易加快了步伐,以此來穩定內心的不安。
他快速走了五六步,隨即又問道:「夫人,你說,那些貴族在今天之後會怎麼看我?」
凡爾賽畢竟是一個貴族社會,國王即使大權在握,也必須依靠貴族來統治國家。
路易知道,在自己沒有掌握權力之前,若是貿然得罪了某個強勢貴族,必然會被攻擊得很慘。
遲遲聽不到貝克里夫人的回答,這令路易也有些急了,他側頭望向身邊的貝克里夫人,卻見到了一張滿是愁容的臉。
路易意識到貝克里夫人可能是想到了某種結果,而這種結果對他並不利。事實上,在詢問之前,他便對今後貴族們的態度隱約有些察覺了。
他這一次鋒芒畢露,恐怕並不會被貴族們所喜歡,甚至還可能被貴族們所恐懼。這便如同平民不喜歡暴政一般,貴族們也必然討厭強勢的君主。誰都不喜歡被壓迫,貴族亦如此。
形勢不妙,但過分擔憂卻顯然有些不智。
在這個時候,路易居然抿嘴微笑了。
「笑」令他的壓力有些緩解,令他不像之前憂愁。但是,他卻為自己感到驚奇,他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有一套緩解壓力的「秘方」。他不知自己是太樂觀了還是心理有著看不見的疾病,但他能夠確定一點,擁有這個「秘方」並非是壞事。
路易一回到房間,便換衣服上了床。凡爾賽的聚會可能回到深夜,但這和他無關。
雖然是冬天,但屋子被弄得很暖和。不過,路易卻遲遲不能入眠。似乎這和之前的「興奮後遺症」有關。
他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當他被貝克里夫人叫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十點鐘了。
今天他並沒有課,家庭教師也需要休息,但是,他仍然要按時醒來。
聖誕節在凡爾賽中並不是一個單純的節日,而是一場聚會,一場貴族間的聚會。自平安夜至聖誕節的兩三天中,貴族們需要按照時間表的安排,進行一系列的活動。
簡單的用過早餐加午餐後,貝克里夫人帶領眾侍女為路易換上了用著昂貴布料做的衣服——自然是男裝。
與作夜的華麗相比,今天的這套衣服雖然用料相同,可是樣式卻顯得樸素得多,顏色也是淡然的灰藍色。
在路易的時間表上,第一條便是「下午一點三十分,凡爾賽教堂禱告會」。
雖然宗教的權勢早已經被削弱於王權之下,可是傳統畢竟是傳統,聖誕節禱告會每年都要重複舉行。與有著年齡規定的舞會不同,即使是嬰兒也必須參加禱告,這意味著路易的兩個弟弟——普羅旺斯伯爵斯坦尼斯瓦夫和阿圖瓦伯爵查理也將會出現。
這兩個弟弟,路易接觸的很少,所以與他們的感情也不深,以至於後來因為這些隔閡,而與這兩個弟弟發生了許多不和睦的事情。
出席禱告會的貴族很多,但幾乎都是與王室有著血緣關係的貴族,可說都是親戚。因此,作為外人的蓬帕杜夫人,也無法出席,取而代之的是正牌的王后。
路易在心中暗暗一笑:「看來國王陛下還是很尊重上帝啊!」
這個時代的貴族幾乎皆是道貌岸然之士。他們一邊過著腐爛的生活,床上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一邊又恐懼上帝,惺惺作態地拉著妻子的手前來禱告。
路易曾十分鄙視這個時代的貴族們的虛偽做作,有時不禁自問道:「他們難道以為上帝只會待在教堂嗎?又或者他們真的以為這種糜爛生活能夠得到寬恕?」
現在的路易根本不知道,未來在宮廷中,最為不尊重那個上帝,生活糜爛的程度比所有貴族更甚的正是他。
自從知道了蓬帕杜夫人後,路易便對王祖父的私生活產生了興趣。
他通過小亨利、侍女米雅等人獲取著來自各處的傳聞。從而得知,除了蓬帕杜夫人外,王祖父在外面還有好多年輕的少女。
在路易的眼中,路易十五便猶如一枚硬幣一般,有著兩面。而這兩面,偏偏卻是地球的兩極——各位極端。
禱告由法蘭西的紅衣主教主持,先是由他來宣讀聖經,然後是採用分別上前的方式進行賜福儀式。
依照順序,首先是國王、王后,再然後是王太子夫婦,接著是路易和他的兩個弟弟。
普羅旺斯伯爵小路易一歲,阿圖瓦伯爵小他三歲。
路易對他們兩個並沒有在意。
在王室成員之後,是一大堆據說是親戚的人。不過事實上稱得上大家族的並沒有幾個。
經過三個多小時,禱告會才算結束。
然而,這一天還沒有結束。
路易立即被帶回房間,然後換上了一套頗為華美的衣服,接著再是與貝克里夫人出去了。
一場家宴,不過不是昨日的豪華舞會,只是晚餐而已。
凡爾賽的奢華再度令他不習慣。
這場宮廷晚宴,處處透露著奢侈。
先是用著大紅色的桌布鋪墊的餐桌,再是一整桌的銀質餐具。上來的菜餚都用著上好的食材,蔬菜是最新鮮的,牛肉是最好的,而那自酒杯中散發出的沁人心脾的酒香也令我知曉這是最上等的葡萄酒。
「這次晚餐要花費多少?」路易在心裡暗暗提出疑問。雖然不知道具體數字,但他估計著怎麼也需要上萬里弗爾。
他每年都來參加,卻每年都不能習慣。或許他不是天生的貴族,或許是他不能夠入鄉隨俗,或許他是沒有尋找到令他改變的動機。
路易回到房間,侍女之一的米雅急匆匆地小跑了過來。借著微弱的壁爐火光,路易看見她的手上似乎握著一個信封。
她還沒說什麼,貝克里夫人便嚴厲地說道:「小姐,在殿下面前不可以如此無禮。」
貝克里夫人始終最是注重宮廷禮儀,這一點從最早到現在都沒有變化。
米雅急忙行禮。
路易問道:「有什麼事嗎?」
米雅雙手捧信,急喘著氣說道:「剛才國王殿下的侍從捎來一封陛下的信箋。陛下邀殿下在三天後前往楓丹白露宮,陪伴陛下打獵。」
「打獵?」路易愣了愣,這對他來說還真是新鮮事。
可是,對路易來說的新鮮事在貝克里夫人那裡卻極為普通。
貝克里夫人不以為意地說道:「不過是打獵而已,而且是三天後去。替殿下準備衣物的時間還很充足,沒有必要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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