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快上來呀!」
院外。
可怖的呼喊聲愈來愈大,無數道聲音重疊在一塊兒,連其中男聲女聲都分不真切。
院內。
劉伯跪伏在地,身形扭曲,滿面帶血,瞧著滲人無比。
縱然此刻正值晌午,太陽將天地照得白晃晃一片,陸平安仍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小...少...爺,你為何不回應我......」
劉伯乾瘦如樹皮的面龐抽動著,聲音忽高忽低,一會兒如野獸低吼,一會兒又像是女子哀鳴。
陸平安體內真元涌動,神色凝重。
他方才用靈識探查了數遍周圍,可不管是劉伯,抑或是周遭凡人,皆找不到半點異樣。
就像他們的軀體仍舊活著,但意識變成了提線木偶,被某些詭異之物所掌控。
「這京都,恐怕早便被妖邪入侵,成為了一片鬼蜮。」
陸平安心中盤算著,不敢輕舉妄動。
《九州圖志》言,此間世界,除去有自我靈智的生物,還存在眾多仿佛規律般刻板的妖邪。
這類生物無比奇怪,不知是從何出現。
有些弱如螻蟻,連身強體壯的凡人都能將其消滅。
有些則是強大到難以想像,縱使元嬰大能也不敢靠近半分。
但是,遇上了這些妖邪倒也不是十死無生。
譬如原身遇見的無頭鬼,面對它呼喚時,只要不轉頭便不會出現任何變故。
而有些人族修士,為了心中慾念,也會與妖邪融合墮入邪道,就如之前那黑衣老道。
這類修士,已不再算是人族,而是妖邪的爪牙。
通常而言,任何修士見到邪修,都會盡力追殺。
「這隻妖邪的規則,到底是什麼?」
陸平安一面注意著身周動靜,一面快速思考。
他迅速過濾著進入京城之後的記憶,試圖在其中找到關鍵點。
無色無味的食物......
仿若程序般的拙劣模仿......
莫非,是畫皮鬼?
陸平安想到《九州圖志》中所描述的某種妖邪,此類妖邪會模仿熟人的言語、動作,對遭遇者提出請求。
只要遭遇者相信了其身份,那麼這類妖邪就會露出兇相,將其一口吃掉。
而想要祛除這類妖邪,只需對其大聲喝罵、拆穿。
它的身上自會燃起黑煙,變成一張人皮紙掉落在地。
「我c......不,不對。」
陸平安本想開口斥罵,但隨即,他身為修行者的靈機就猛然一顫,硬生生將髒話憋了回去。
畫皮鬼只是最弱小的妖邪,且從未有成群出現的案例。
眼前這東西,究竟是什麼?
陸平安腦中思緒電轉,對比了《九州圖志》中的大半妖邪,卻無一能對應得上。
而隨著時間推移,他心中那種如芒在背的危機感也愈發強烈,仿若某種大恐怖即將降臨。
「到底是什麼?京都,凡人,食物,管家,騎馬......娘的,這些東西的共同點到底在哪?」
陸平安心中越發焦慮,靈機無時無刻的預警,讓他幾乎沒法思考。
「公......子,跑啊!」
突然。
陸平安聽見身前有蒼老聲音炸響,抬頭望去,不由得頭皮一炸。
他分明用大半靈識關注著周遭情況,但劉伯竟然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從數十米遠來到了三步之內。
「跑...跑...跑。」
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七竅流血、皮膚皸裂,嘴裡不斷重複著「跑」字。
緊接著。
一陣陣骨骼碎裂、筋肉崩斷的聲音響起。
劉伯竟像是在和某些可怖的詭異角力一般,四肢緩慢而堅定地扭曲成麻花狀。
「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共同點,到底有什麼是共同點啊......」
陸平安步步後退,直到後背抵在花雕大門上,退無可退。
身前,是形態猙獰的劉伯。
身後,則是被無數隻手拍得砰砰作響的大門。
陸平安心中明白,如果再找不到這隻妖邪的規則,自己的下場不會比劉伯好到哪裡去。
他緩緩拉下眼帘,數著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在腦中一遍遍分析來到京都之後的記憶。
天亮,車夫,京都,騎樓街,小食,府邸,老管家。
共同點,這些看上去毫無關聯的東西,到底有哪些共同點......
「白天......」
陸平安猛然睜眼,他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事件的一根線條。
是了。
除了都是在白天這一點,記憶中的一切事物完全沒有共同點。
而白天,也就意味著......
影子!
結合劉伯先前的動作,這隻妖邪的規則或許就是:不能接觸被附身之人的影子過久,否則便會成為其提線木偶。
理論上,這個猜想是可以成立的。
那麼,且試一試罷。
陸平安抬起右手,微微向前踏出一步,讓自己指尖的影子與劉伯的影子碰觸在一塊。
兩者剛一觸碰,便隱約有種陰冷感傳來。
這種感覺極為隱晦,如果不集中注意力,根本無法察覺。
「公子,跑啊,跑......」
劉伯雙目圓睜,用盡全力怒吼,面龐上滿是悲戚,似已陷入絕望。
但陸平安並未回應,他只是將一縷真元附在雙眼,死死盯著影子交界處。
果然,劉伯的影子裡有綽綽蟲影蠕動,正順著連接處向自己身上攀爬。
「抓住你了。」陸平安冷笑一聲,操縱體內真元,隔空在院內景觀樹上摘下半根桃木枝,灌入真元後朝著連接處向下斬去。
影子交錯之間,只聽一聲悽厲蟲鳴,原本只存在於影子中的蟲,竟浮現在現實世界,化作一地蜷縮屍體。
而隨著這隻妖邪的消亡,花雕大門後猛烈的拍打聲戛然而止。
陸平安用靈識探去,院外堆疊的百姓竟如潮水般退去了,只是他們那無神的雙眼,仍舊在死死盯著府邸方向,嘴中異口同聲:
「抓住你了......抓住你了......」
「抓住你了!」
隨著最後一人離開府邸外的長街,整座京都都響起無意識低語,夾雜著陣陣蟲豸嘶鳴。
陸平安皺了皺眉頭,心中浮現某種異樣感覺,就像是,自己先前漏了什麼東西。
他思慮再三,還是先箭步上前,攙扶起早已奄奄一息的劉伯。
「公子。」
劉伯雙眼一片灰白,他用極慢的動作,想要抬起已經扭成麻花的手臂,想要觸摸眼前自己看著長大的青年。
但最終,手臂還是無力垂下了,這對於一個將死的凡人而言,太難太難。
也不知是什麼吊著這位老人的一口氣,他仰面凝望湛藍天空,竟又喘息著開口:
「老奴就是想問問,公子可以不答。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少爺,當真是死了嗎?」
陸平安聞言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眼前這位老人,想必剛一見面便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
只是,那時候他被妖邪所操縱,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
可即便心有疑慮,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在自己面臨危險之時,仍舊願意用生命為主家拼上一把。
而這,也為自己找到規則提供了時間。
此,為恩。
陸平安向老管家體內度入些許真元,吊住他性命後,才開口問道:
「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
劉伯灰白而渾濁的眼瞳露出幾分瞭然,猛烈咳嗽一陣後才答到:「我六歲便被賣到東海陸氏,侍奉主家大半輩子,無兒無女。老家主開恩,從平常人家過繼了一女娃給我當孫女,求您庇護她她叫」
話尚未說完,老人便咽了氣,腦袋耷拉下來,掛在細瘦的脖頸上。
隨著老人徹底死亡,被妖邪力量破壞得無比徹底的身軀,在瞬息間化作塵沙飄散。
陸平安長嘆一聲,準備拾起那妖邪殘留的蟲屍。
妖邪死後的遺蛻,在修行界有不少地方能用上,興許能賣上好價錢。
可沒曾想。
陸平安手指剛碰觸到蟲屍,它便陡然爆裂成一團黑霧,湧入陸平安身軀中。
緊接著。
識海中,大鼎周圍玄黃氣再度浮現,【誅惡】下方的兩枚篆文大放光芒。
「誅惡......鎮邪?」
陸平安呢喃自語,面上略有所思。
先前自己鎮死了邪修之後,鼎上便亮起【誅惡】二字,隨即獲得上古傳承與獎勵。
此番,自己消滅了一隻妖邪,鼎上亮起【鎮邪】二字。
而不管是邪修還是妖邪,其本質上,可以算作同根同源。
莫非,自己只要肅正和妖邪有關的東西,就能從大鼎中得到好處?
為了驗證這個猜想,陸平安探查了一番自己識海,那漂浮在古樸大鼎周圍的碎片仍舊灰白。
「猜錯了?」陸平安心懷疑問。
但還沒等他想明白,青銅大鼎便微微一顫。
緊接著。
一小股精純天地靈氣自鼎內噴吐,灌入陸平安經脈之中,轉化為凝實真元。
一息,練氣二層!
而大鼎周圍漂浮著的碎片,也有一塊亮起毫光,化作七彩之色。
陸平安用靈識微微觸碰,一段全新的記憶,徐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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