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兒如此妄論殿下未來之事,實在是令宋穆心中覺得多有一些不適。
殿下如今修為不妥,的確是令無數人側目,甚至私下裡議論也絕對不在少數。
可身為皇室子弟的李墨兒再這般與宋穆議論這些,可就帶著一些不一樣的意味了。
更何況這事情就是自己也只能壓在心中,此番要是真的接話了,雖是無人知曉,可就平白將自己往另一個漩渦里攪了。
陛下獨子,無所謂東宮之爭,可如今看來,長安的漩渦避免不了波及到了這裡。
宋穆垂目重新走回了講學暖閣,此刻正有令一位大人在授課,似乎是在講授解題之法。
宋穆仔細看去,透過窗格,能見到聚精會神聽講的李棟。
李棟年輕的面龐映入眼帘,和李翱多有幾分相似,只是一言一行,少了那份銳利,相反更加儒雅,宋穆沉出了一口氣。
李墨兒質疑的情景還在腦中迴蕩,宋穆覺得太子跨過這倒門檻,當會經歷一番風雨。
只是那事情,或許暫且輪不到自己操心。
今日是宋穆上任第一日,故而並未安排講學,只是聽了幾位講學講課的情形,熟悉了每日皇室子弟學習的情況,便也休班出了皇城。
而剛剛出了皇城,宋穆便在這皇城廣場上碰到了幾位熟人。
正是譚偉一,劉凱東等人,都是過往宋穆在翰林院的舊友。
此刻個個都是穿著一身紅袍在廣場上張望,顯然是休班後便直接趕來,當下見到宋穆,紛紛圍聚了上來。
「敬昭兄,多年不見了,昨日我們聽聞你來長安了,今日又聞你成了東宮講學。」劉凱東這般說道,譚偉一則是打量著宋穆,打趣的說道。
「宋兄,這今日東宮講學如何,可抽了幾個子弟的手心?」
宋穆見到幾人都是神色熱烈的上來打招呼,此刻心中也是湧起幾分喜悅,笑著拱手說道。
「還未能上台解惑矣,諸位,你們這般來皇城堵我,今日怕是來者不善吧?」
眾人旋即大笑,便上來拉著宋穆去酒樓,要好好為宋穆接風洗塵。
舊友相逢,眾人都是神色喜悅,一路上有說有笑,交談間找了個酒樓雅間落座。
宋穆也才知道,在自己離去長安八年間,眾人也多有了一番升遷,劉凱東如今是工部侍郎,譚偉一在禮部任職,剩下眾人,也多在六部任職。
個個實力也精進了幾分,談笑間也少了當初那份青澀。
此刻長安華燈初上,眾人一邊交談,一般觥籌交錯,言論這天南海北,家長里短,甚至邀著他日諸位的夫人孩童相聚,明年春暖花開之日還可去踏青。
期間氣氛熱烈,宋穆也是少有這等放鬆,這世間相識好友,不是家鄉諸位同硯,便是這長安諸位同僚。
「宋兄,當初你重回消息傳來,我等便就頗是欣喜,想著你定會往長安來。」
劉凱東當下喝了兩杯,頗是有些感慨的說著。
宋穆也是笑著點頭,此番拱手說道。
「宋某這些年也是愧對諸兄了,這期間多少事情,都虧諸位照拂。」
宋穆此番雖有客套之意,但也的確有幾分感動,自己所謂身死的這五年,場中諸位多與自己撐腰,也著實令宋穆感動。
眾人都是咧嘴搖頭,言往昔已過,共同舉杯,一杯下肚,旁邊的譚偉一卻是看向宋穆,此刻輕聲說道。
「我本還擔心宋兄回來之後,家父要招攬你,還好陛下這番打算好,少卻了不少的麻煩。」
眾人聽得這話,此刻也是微微點頭,雖然此話外人聽來覺得這譚偉一做兒子的卻是胳膊肘往外拐,但是眾人都明白,東宮講學,其實才是最好的選擇。
宋穆也微微點頭,幾人都是淺聊了幾句這長安未來的看法,都十分默契的沒有過分言語。
而後又是一番推杯換盞,可這時候,外面卻是傳來了一陣敲門聲,然後一個隨和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諸位大人告罪,在下翰林院謝遠方,此番聽聞諸位大人再次,特來拜訪。」
話音落下,眾人都是一愣,劉凱東和譚偉一相互對視了一眼,皺了皺眉頭。
「怎麼是他?」
這麼說著,譚偉一還是起身打開了雅間大門,一個穿著米白色袍衫的年輕人此刻連忙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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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大人,許久不見了。」
宋穆此刻也看去,見到對方相貌方正,身材高挑,一身進士修為,看起來頗有不凡,而對方與譚偉一交談之間,目光也掃了過來。
見到宋穆的時候,對方的目光顯然停頓了一下。
而此刻譚偉一隻是微微拱手看著對方,笑著說道。
「原來是謝狀元,今日這倒是巧了,不知所為何事?」
宋穆聽到譚偉一這般說,此刻不免挑了挑眉毛。
這位謝狀元,自己也有所耳聞,自己離開長安之後兩年的殿試上,這位狀元一舉奪魁,引得萬人矚目。
看來對方醉心文道,數年之後還在翰林院。
謝遠方立刻露出了一個謙虛的笑容,此番目光卻是往裡面看,然後朝著裡面的劉凱東和宋穆等人拱手,此番與那譚偉一說道。
「下官剛剛僥倖見到諸位大人來,其中似乎還有大名鼎鼎的宋狀元,想來便是那位吧?」
對方這麼說著,譚偉一也是側身看向宋穆,宋穆起身笑著朝對方拱手。
對方則是面露惶恐,此刻快步邁入,到了宋穆身前,此刻躬身拱手,極為莊重。
「下官謝遠方,早就聽聞大人才貌雙全,今日見知,實是惶恐。」
宋穆聽得這話臉上也是有些尷尬,覺得這謝遠方的話語如何帶這些吹捧的意味,不過也是笑著說道。
「謝狀元折煞宋某了,你我同為大文文魁,謝兄的文章,宋某也要稱呼一聲受教的。」
謝遠方連忙擺手,不過臉上笑意滿滿,一時間似乎和宋穆很是熟絡一般。
旁邊的劉凱東當下咳嗽了一聲,將對方那股熱烈勁打斷,而譚偉一也開口沉聲說道。
「謝狀元,我等今日舊友相會,故而多有幾分私密,狀元此番也拜訪了宋兄,是不是」
這般說著,譚偉一一副要送客的模樣。
謝遠方也是立刻點頭,神色十分的恭敬,卻又是看了宋穆一眼,然後從懷中抽出一封信件,雙手遞給宋穆。
「恕在下莽撞,今日在下前來,其實也是來傳話的,此是戶部閔大人的書信,還請狀元一閱。」
「大人有鴻才,此番歸來,必然要有所建樹的。」
宋穆聽到這話也是一愣,伸手接過,不過並未打開,當下只是拱了拱手。
謝遠方也適時的轉身離去,待到重新關上雅間的門,譚偉一甩出一道文力屏障,然後看向宋穆。
場中眾人也是看向宋穆手中的東西,一時間面色多有變化。
「戶部閔大人,看來是馮相的意思了。」
劉凱東當下淡淡的說了一句,目光卻是瞥向一旁的譚偉一。
宋穆則是看著手中的東西,一時間倒也釋然,直接當著眾人的面拆開。
查看一番,上面所言左相青睞,望他日共上門一敘,又給宋穆謀了個戶部的差事。
宋穆當下就將這內容與眾人言說,聽聞此話的眾人臉上表情微妙,但是都未表示任何態度。
「宋兄,此事還需斟酌。」
片刻後劉凱東與宋穆說了一句,其他人也紛紛點頭,只有譚偉一看著宋穆,忽的出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宋兄想來知道家父與馮相爭鋒相對,此番譚某斗膽與一說其中之情形吧。」
這麼說著,旁邊立刻有人阻止。
「譚兄,此事可不敢胡亂言說。」
譚偉一卻是擺了擺手,與眾人說道。
「諸位毋須擔心,我知道我是什麼身份,但是若不與宋兄表明這其中的利害,那麼我譚偉一,今後於大家眼中,便也是和那謝狀元一般的說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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