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著,劉季從此被困在了扶蘇身邊。
天一亮,他就再次請求要出去。
只是這一次,酒醒之後,他沒有耍酒瘋的勁兒,看到秦國士卒個個怒目圓睜,想要殺了他一般的眼神。
劉季只得作罷,轉頭去求扶蘇。
大堂里,劉季看到裡面站著很多人。
劉季也不拜見,上前就道,「太子,我如今得到太子的賞識,得以入住驛館,與太子交談。這樣的大事,足夠我劉季回味一生。若是不能回到家鄉與兄弟們敘說,這就好像是穿了好看的衣服,但是只能在夜裡行走啊。」
劉季說罷,蕭何就猛地踩了一下劉季的腳。
劉季頓時反應過來,今日這室內的氣氛與平常相比很不相同。
蕭何等人均在扶蘇面前侍奉。
今天天一亮,驛館裡忽然來了很多秦兵,為首的見到扶蘇,直接笑臉盈盈,「太子我們可算見到您了。王后和夫人都很想您。小世子都已經能坐了。」
扶蘇聽著,喜悅和興奮遍布四肢。
秦人將一個銅製的盒子搬到扶蘇面前,內里有一份帛書。
這個銅製的盒子,只有扶蘇能夠打開。
蕭何猜想,能讓所有人都這麼緊張的信件,還得讓太子親自打開,恐怕只有咸陽城的那一位寫的才會引發這樣的情況。
事實上,這就是嬴政下達給扶蘇他一人一份最直接的詔書。
【楚國大局已定,城父貴族叛亂業已平息。身為太子,三軍之帥,未得寡人詔令,於戰場之上私自奔於沛縣。竟敢私走。速速回宮。】
扶蘇望著這熟悉的字跡,嚴厲的語氣,腦海里不由得浮現出嬴政知道自己跑來沛縣時急匆匆給自己寫下這份詔書時的神情。
這書雖然寫的冠冕堂皇的,甚至還想要懲罰扶蘇,可是扶蘇看來就寫了兩句話。
儘快回宮。別一天到晚在外面玩了。
眾將都在堂內,個個面色嚴肅,等著扶蘇下令。
「太子,大王下令讓我們去打齊國嗎?」
「不。大王要我回宮。」
灌夫聽到大喜,「太好了!終於可以回去了。」
「好啊,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渠豐伸展了一下筋骨,這個地方也太邪門了,居然這麼多才士。。
太子見一個挖一個,再不走還能了得。
馮敬則望著呂澤。
幾天相處下來,他覺得呂家人還挺不錯的,呂雉也不是什麼狐媚之人,就一個簡單的丫頭片子,不會對她姐姐構成什麼威脅。
自己回到家裡,到時候把呂氏引薦給伯父,到時候我馮氏自然更為壯大。
最近他又發現,呂雉的妹妹長得也挺不錯的。。。
在場之人,高興的多是秦人。
對於扶蘇剛剛得到的蕭何、劉季、呂澤來說,去咸陽好像是羊要進狼窩一樣。
畢竟從一開始,他們想跟從的只是扶蘇一個人而已,沒有誰是衝著秦王政又或者秦國的大官去的。
即便劉季,他心中對秦王政有些好感,可是也對前去心中有幾分牴觸。
秦國的名聲在這個時候,已經爛透了。
所以當其他人興奮不已,連扶蘇都想著回去之後好好休息去上林苑打獵的時候,這三人卻是面面相覷。
「諸位這是作何?難道幾位不想去咸陽嗎?」
沒得到這些人之前,扶蘇覺得他們很新鮮,但是得到了這班人之後,那股新鮮感再也沒有了。
只是這些人和朝中大臣比起來,個性有些迥異。
扶蘇甚至想像到了這些人去往咸陽之後,和朝中赫赫有名的臣子相見到時候一定會很有趣!
三人齊齊稱,「未有此事。」
扶蘇嘆了口氣,「常言說,眼見為實。等到你們去了咸陽,就會發覺你們遇我遇的晚了。還有,做好準備,咸陽,那可是群英薈萃之地。到時候你們會遇到天下名流,不要讓我失望。」
劉季聽到這個,倒是興奮了起來。
雖然秦國有些變態,可是六國也沒有多好。
誰跟功名富貴過不去呢,我劉季乃非凡之人,這次去到秦國,指不定能借著太子的機會,見到秦王政,到時候讓秦王政給自己封個侯來做一做。
這個太子看起來年輕,心善,很是好騙啊。
劉季望著扶蘇,像是看到了一塊大肥肉。
扶蘇也望著劉季,心裡不知道盤算了多少名場面。讓他去會會趙高怎麼樣。
大秦名嘴姚賈呢?
有趣,實在是有趣。
這樣當太子才有意思啊!
之前被架空,根本做太子沒滋沒味啊!
扶蘇感覺他的生命被劉季點亮了,在這一刻從灰白變成五彩斑斕了。
因為詔令下達,扶蘇第一時間被虎賁衛護衛,先行一步。
當天上午扶蘇就離開了沛縣。
臨行前,蕭何又試探性地和扶蘇表示,自己手底下有個叫曹參的年輕人,自己多年來和他共事習慣了。
扶蘇一聽名字,當即就道,「既然是蕭吏看上的人,那就也一併帶上他吧。」
蕭何見扶蘇這麼爽快地答應,更是感到內心愧疚,他一再推辭,「已經蒙受太子的大恩,如何還能再這樣隨心所欲帶走屬吏呢。」
「既是屬吏,按照律法,自然也當隨太子舍人遷調。」
扶蘇對蕭何的寬容,讓眾人瞠目結舌的同時。一時間給蕭何引來了無數妒火!
為了保護蕭何,扶蘇甚至特意讓馮敬親自殿後護送他們。
這樣的殊榮,讓蕭何對扶蘇更加感激。
蕭何心裡發誓,一定要報答太子知遇之恩。
只是蕭何知道,他不能急,越急就越要出亂子。
就這樣馮敬留下殿後護衛,順便看著劉季、夏侯嬰等人搬家。
但是這太子抵達沛縣請賢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
不出一個上午,所有人都知道驛館裡前些天來的人是秦國太子。
鄉民們在知道劉季、蕭何、夏侯嬰等人要發達了後,紛紛擠在他們的家門口,給他們送上禮物。
雞蛋、肉、柴、都被堆到這三家人院子門口。
劉季回到家中,原先看不起他的哥哥嫂嫂,如今紛紛的端著肉和新衣服來看望劉季,希望劉季可以以後提攜他們。
劉季望著哥哥嫂嫂這樣,沒有多高興,也沒有多厭惡。
他早就習慣了這個由壞人和蠢蛋組成的世界。
說哥哥嫂嫂多壞吧,可是蠢的出奇。過去看不起自己,對自己百般厭惡折騰,把自己這個單身漢攆出家門,等到自己發達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認為把好吃的搬過來,自己能給他們賞賜。
說哥哥嫂嫂們蠢罷,可是他們卻又在自己還沒有到十四歲的時候,就攛掇父母把自己從家裡趕出來,住在一處破院子裡,說要讓自己自立門戶。其實是為了他們早點占了父母剩下的田地。
劉季想到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對著哥哥嫂嫂說了一句很含蓄的話,「我非君子。」
兩個哥哥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對,尚且羞愧想要離開。
嫂嫂們卻仍舊一臉諂媚,將身子弓地極低,走起路來都像是蛇一樣匍匐。
「季弟何以這麼說呢。」兩個嫂嫂追問劉季。
劉季頓時瞪大眼睛,劉肥給他端熱茶來,他險些把手給燙了。
「那你們為什麼當初對我百般冷眼,什麼尖酸刻薄的話都說得出口。又為什麼現在對我這樣好,白白送這麼多好吃的給我呢?」
「當初說我好吃懶做,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對我直呼其名,大呼小叫。而今卻又稱呼我為季弟呢?」
兩個嫂嫂笑道,「那還不是因為過去季弟你地位卑賤卻又不事生產,如今季弟你都要成為太子身邊的紅人了,日後必然是飛黃騰達。如今季弟已經位高而又多金,我們自然不會像之前那樣對待你。」
劉季聽到,頓時拿著劉肥給他的茶壺往地上一摔!
「滾!恬不知恥!」
哥哥嫂嫂被劉季嚇得不輕,倉皇跑了出來。
周圍則是秦軍,他們望著眼前這一幕。
沒想到,天下的人都一樣啊。
怎麼人到哪都是這個德行。
「做人做到這個份上,因為一個人貧窮所以就看不起他,因為一個人富貴所以就諂媚。我可也覺得不怎麼樣!」
「滾!」
「都給老子滾!」
劉季甚至直接拆下門板把哥哥嫂嫂追趕打跑。
這讓沛縣的人拍手稱慶。
等到哥哥嫂嫂被攆走,其他人看自己怕是也得不到什麼東西,也就把來時拿的東西都帶走了。
劉季坐在家裡的破席上,身邊是穿著破爛衣服的劉肥。
「把衣服拾掇拾掇,跟著老子去咸陽。」劉季望著劉肥。
是他不願意對兒子好嗎?是他不知道劉肥很可憐嗎?
都不是。
是他沒能力。
做人就是這樣,你沒錢,沒權,什麼都做不了。而這個時候,回頭再看這個兒子,只會覺得他是負累。
可等到有了錢,劉季又感覺未來一片光明,再看兒子也是眉清目秀的,覺得是自己身上的骨血。
夏侯嬰不在的這幾天,他的妻子因為不被允許出門,就一直待在家裡。他猜想夏侯嬰應該也和蕭何一樣,被貴人看上了,所以早就把東西打包好了。
於是夏侯嬰等人裝了東西上了車,就來劉季這裡。
劉季在沛縣除了一幫好弟兄,根本沒有東西什麼能夠帶走的。
他最捨不得的兄弟就是盧綰,還有樊噲、周勃。
臨行前,這夥人抱在一起。
劉季鄭重其事地對他們說,「這次我離開沛縣,什麼都沒帶走。因為我最想帶走的就是你們幾個,奈何我現在還沒有在太子面前立下尺寸之功,沒有資格請太子讓我一併帶上你們幾個。」
「但是等到我有朝一日功成名就,一定會讓你們做我的副官。」
劉季和盧綰幾個這麼說著。
「大哥,我們相信你。只是你這個個性,去了咸陽怕是要吃虧啊。」周勃說著。
盧綰雙手放在袖子裡,他是捨不得劉季走,「是啊,你說話大大咧咧的,雖然自己心裡不擱事吧。可是這咸陽的人,那能是簡單人物嗎?都是踩著屍體爬上去的。你可要小心啊。」
「哥幾個,娘們兮兮的!算什麼好漢!再說了,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樊噲眼巴巴望著劉季,他身上還繫著屠狗時的圍裙,「都以為你是平日裡吹噓,結果真的魚躍龍門了。這下可好。秦國的太子是個好人啊,你以後做了太子的官,可一定要聽他的話。」
劉季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他對扶蘇的了解,只有那麼一句單純的想要做個正人君子來匡正天下。
所以劉季對扶蘇的評價,是非常低的。劉季認為扶蘇根本沒有能力獨當一面,和他老子也差得遠。
不夠狠!
劉季狂笑起來,奈何秦人都在這邊,他不好明著說扶蘇壞話。
反正對於單純的扶蘇,劉季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把他給忽悠了。
很快,一切都收拾停當。
劉季辭別了父母。
蕭何安頓了家小,並沒有把他們帶走。妻太柔弱,兒子又太年幼,這一路上追趕太子馬車,那是受不了的。
而且蕭家是當地的大族,家裡人口很多。
蕭何思索再三,決定先只帶著曹參走,之後再派人來接家裡人。
一行人就這麼出發了。
夏侯嬰心事重重給幾人趕著馬車,他覺得這個秦國太子不簡單。這一次去咸陽,他們要住在宮中。
他們能習慣下來嗎。
秦國的太子,他真的缺乏人才嗎。還是像那個灌夫所說的,這一切只是給天下人示範而已,是一個政治信號。
秦國的太子希望藉助他們的命運變化告訴天下人,投入秦國的懷抱可以得到利益。
劉季沒有想那麼多,他自以為看到了秦國太子的性格弱點,仿佛抓到了致命的漏洞,就等著鑽某個空子。
一行人走了,沛縣的鄉民都出來送蕭何。
縣丞也自然帶頭恭送,太子舍人,未來那是要在朝中當大官的啊!
以後縣丞回到咸陽,還得請蕭何為他在太子面前美言。
等到一行人走了。
驛館的人打掃水潭,發現潭子裡的魚兒都沒有了。
「嘿,奇了怪了。就是把水吸乾,也抓不光這潭子裡所有的魚啊,怎麼現在一條魚都不剩了。」
甚至於蚯蚓做的魚食還漂浮在潭水上,樹葉落在上面打了個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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