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不需要偽裝一下?」湛非魚瞅著殷無衍過於冷峻的年輕臉龐,此前大哥哥出現在自己身邊時都是易容成四十來歲的中年人。
「無妨。」殷無衍並不擔心有人能認出自己,這裡是黔中道遠離京城。
至於暗中那些潛藏的人,認出來又何妨?禁龍衛指揮使的身份只會讓他們聞之色變,要避讓也是他們,老太爺既然敢對小魚下殺手,殷無衍不得不增加她的身價。
或許是前幾日的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今兒的街市卻顯得熱鬧多了,在家中憋悶了數日的紈絝子弟們更是呼朋喚友的打馬遊街,再加上來來往往的路人,乍一看都有幾分過年時的喜慶熱鬧。
「趙掌柜的月頭就進了一匹料子,是從江南運過來的,我本來打算前幾日就過來看看,誰知道……」說話的婦人話音一頓,對著同伴訕訕一笑,有些話點到為止就行,畢竟城門口的守衛都還沒有撤走。
「我也打算裁幾件秋衣呢,這一場秋雨一場寒的,希望這料子還沒有賣出去。」同伴笑著接過話。
家裡孩子這幾日連私塾都沒有去,她們這些婦人也何嘗不是如此,採買都是讓婆子去的,風聲終於過了,這不都不約而同的出門來了。
經過布莊的湛非魚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大哥哥,前面就是天井湖了,我們快過去吧。」
那一百多件東西都是湛非魚占著隱身的外掛偷偷運出來的,這布莊距離和盛軒不過半條街,是禁龍衛的據點,裡面有一間密室。
此前官府掘地三尺的搜查依舊沒有找到這個密室,而禁龍衛也在暗中搜查,這便是燈下黑的效應,哪曾想這東西就放在禁龍衛自己的地盤上。
殷無衍收到消息後連夜趕到了黔中府,第一時間就安排了重光等人把東西轉移到了城外,等官府封城時東西已經提前送出去了。
之後陶侍郎一刀砍裂了龍佩,犯了大不敬之罪,禁龍衛把人押解回京也順帶把城外的東西一併帶走了。
往年每到秋日天井湖會聚集不少文人騷客,便是普通百姓也喜歡往這邊走走逛逛。
今兒卻有些不同,黔中府的百姓緊閉門戶數日,這不一大早的婦人們都上街採買了,小孩子也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話閒談,天井湖反而是行人稀疏。
「天井風景異,秋似江南春……」
湛非魚剛走到湖邊便聽到叫好聲,抬眼向著六角亭看去,卻是一群青衫讀書人正在觀景吟詩,還有一人在亭下潑墨揮毫,想來是要把今日的人和景都印在畫中。
「中間那人便是焦知府的小兒子焦濂玉,右邊提筆的是他的好友齊昌林,之前在項家弔唁的時候見過一面。」湛非魚低聲給殷無衍介紹起來,「獨自坐在一旁喝茶的就是丘家三公子丘懷信。」
餘下的七八人都是生面孔,想來不是焦濂玉的同窗便是他們的摯交好友,都是弱冠之年,書生意氣、揮斥方遒,讓偶爾經過的女子嬌羞的紅了臉頰。
丘懷信不算是紈絝,但他對吟詩作畫也沒多少興趣,只是比起焦濂平那群喜好風月的紈絝子弟,他更喜歡和焦濂玉這群讀書人結交。
能進入黔中府官學的讀書人至少也是秀才功名,有人或許清高孤傲,也或許會鑽因結交,但進退有度,恪守著君子之道。
反觀焦濂平的那群狐朋狗友,說起來也都是官宦子弟,可遇到丘懷信這樣的身份,那叫一個巴結一個諂媚,最荒唐的一次甚至還想把自己高價弄回來的瘦馬送給丘懷信享用,差一點讓丘懷信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視線不經意的一掃,當看到湛非魚時,丘懷信蹭一下站起身來。
「懷信?」焦濂玉重傷初愈,今兒穿著一件白色長衫,襯的面色更加蒼白,剛剛還在品鑑同窗的詩作,但丘懷信一起
身,焦濂玉便注意到了。
看湛非魚側對著亭子站著,丘懷信便知道她不打算過來,想來也是湛非魚和焦濂平那個紈絝有來往,自然是不喜珪璋。
丘懷信也沒有讓兩人化干戈為玉帛的打算,此刻笑著道「我去去就來。」
一看丘懷信走了亭子,其他人也都停下話,即便最清高孤傲的尤世嘉也注意著丘懷信的一舉一動。
即便是白身又如何,這可是丘府的小公子,不說丘懷信日後會如何,只要丘大人一句話他們這群人可能平步青雲,也可能被打壓的永不翻身。
齊昌林順著眾人的目光看了過去,眉頭微微一皺的擱下筆,「那便是湛非魚。」
「什麼?」幾道驚詫聲同時響起,幾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從丘懷信身上轉移到了湛非魚身上,這便是讓無數讀書人羨慕又嫉妒的小姑娘,內閣大學士唯一的弟子。
至於湛非魚啟蒙讀書不過兩年便拿下了南宣府的小三元的事在外界看來卻是內藏貓膩,文人相輕,誰願意自己寒窗苦讀數十載還比不過一個讀書兩年的人,更何況這還是個鄉野出身的小丫頭,這一對比自己那就是榆木腦袋,蠢笨如豬!
「阿房舞殿翻羅袖,金谷名園起玉樓,隋堤古柳纜龍舟……傷心秦漢,生民塗炭,讀書人一聲長嘆。」尤世嘉的吟誦聲不至於傳出亭子外,但站在他身邊的幾人卻都聽的一清二楚。
這曲前面是窮奢極欲最後亡敗的典故,至於那最後一句讀書人一聲長嘆,是寂寥是無奈。
錦衣玉袍的丘懷信,貴為二品大員的小公子卻主動和湛非魚一個小姑娘結交,尤世嘉這長嘆里更多的是忿恨是不甘,這怨氣是衝著湛非魚來的,也可能是衝著丘懷信去的。
畢竟他們有朝一日登了天子堂又如何?前三甲也只能在翰林院熬資歷,後面的只會被吏部發配出去當一個七品小縣令,哪裡像湛非魚、丘懷信這般好運道!
丘懷信完全不知道身後這群好友內心深處的嫉恨,打量的目光看著面前的殷無衍,只消一眼丘懷信便察覺到面前這人的身份非同一般,這份「目中無人」的矜貴,絕對來頭不小。
「大哥哥,這是丘三公子。」湛非魚笑著開口,卻沒有提起殷無衍的身份,只是繼續道「聽說我在黔中府遇到事了,大哥哥昨夜才從京城過來的。」
丘懷信第一反應面前這和自己年歲相差不大,可氣息冷的讓人畏懼的男人應該是顧家子弟,是顧學士派過來給湛非魚撐場子的,說到底湛非魚只是個半大小姑娘。
可轉念一想就明白自己想岔了,南陵顧氏和丘家一樣是百年世家,書香門第,但顧家比起丘家還要貴重幾分。
一來是因為顧學士,二來是顧家的姻親都是門當戶對的世家,而丘家在丘懷信這一輩也就丘靜媛一個姑娘,她還和焦濂玉退了親,再加上三房的關係,至多就能嫁個寒門子弟。
別小看這些姻親,放眼大慶朝,丘家一旦出事,除了丘大人的故交之外,更多的都是落井下石之輩。
可顧家若出了事,這些姻親便會擰成一股繩保下顧家,是牢不可破的後盾,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丘懷信在殷無衍身上沒有感覺到讀書人的清貴,那股讓人不寒而慄的煞氣讓丘懷信忍不住推測他是武將勛貴出身。
可殷無衍身上又沒有武者的霸氣銳利,反而是一股無法言說的冰冷寒意,似乎一個眼神,一個呼吸之間就能取爾性命,可看著湛非魚對殷無衍說話時的親昵,丘懷信也不想了,拱手一禮,「世兄安好。」
殷無衍只是頷首並沒有開口,湛非魚都有點尷尬,瞄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石松轉移話題,「三公子如今可以外出了?」
不是湛非魚八卦,此前丘家的侍衛里出了叛徒,差一點把丘懷信給殺了,這個時候他能出府說明已經查清楚了。
第588章 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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