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長浮踏空而立,游目四顧。
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他微微點頭,此地是夢境中的深淵,棲息的「原仙」數目眾多,且修為普遍強大,按照天生教掌握的資料。
墮仙本源夢境之中,深淵一共分十九層。
每往下一層,「原仙」的實力,都更上層樓。
深淵之底的那幾位,其修為更是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
不過,比起星空,深淵這點危險確也不算什麼。
畢竟星空之中,沉睡著比「原仙」更危險的「舊仙」,此外還潛藏著墮仙夢境之中最為強大的三柱仙!
想到此處,嵇長浮認真感知了一番,很快就皺起了眉頭。
歸橫秋與楚摩,現在也到了深淵之中,雖然層數跟他不同,但不出意外的,那二人由於跟他之間有著極為密切的聯繫,已然成了他的從仙。
只不過,康師弟卻沒了蹤影?
怎麼回事?
嵇長浮微微沉吟,天生教以出身定尊卑,每一層出身之間,差距懸殊。
也因此,他作為少教主,而歸橫秋、楚摩以及康少胤都只是真傳,是他現世下屬,有門規束縛,以及冥冥之中的理念認可。
按照多線夢境的規則,這三位師弟師妹,一進入夢境,都應該自動成為他的從仙才對。
但現在,康師弟是如何擺脫這點的?
他不禁皺起眉:「少了一人……算了,只要沒死,接下來總能找到。」
「此番進入永夜荒漠十分倉促,且缺乏輪迴塔支持,兇險程度,比父親當年前來時,不知道提升了多少。」
「眼下好不容易進來了,絕不能功虧一簣。」
「必須趁著教中發現我遺失修為之前,完成這次蛻變!」
「否則……」
思及自己那些兄弟姐妹,嵇長浮眸色微冷。
就在這時候,耳畔傳來嘈切的祈求聲:「伏念……險阻厄窮……生於微末……今困窘……伏願俯念窮困,稍垂慈閔……千金……區區寸誠……無任……之至,謹詞。」
「維……稽首……身心自誓,屏去邪淫……螻蟻之志……至死不渝……無任……謹詞。」
「……惟斯神格……願祈降臨……瘴癘……病苦……壽考……」
「伏念……久慕……伏願……仰祈……內賜錦繡……外光容華……粢盛……」
聽了一陣,嵇長浮選中其中一個祈詞。
頓時,他腦海之中浮現出一幅景象:那是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
她衣裙華麗,釵環滿鬢,腕上一對翡翠鐲子宛如純粹的春水凝聚,一望可知出身富貴。
然而膚色黧黑,腰肢粗壯如水桶,容貌甚是鄙陋。
此刻獨自跪在一間門窗緊閉的屋子裡,一面流淚,一面低聲祈禱。
嵇長浮的視角,正是她所叩拜的神位。
他沒有開口,觀察了一番之後,只隔空凝聚一點力量,在少女面前的半空中,寫下一個雲篆的「浮」字。
這是他的尊號。
少女眼角餘光瞥見,抬頭一看,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尖聲叫道:「仙人顯靈了!!」
這一嗓子很快將外間僕婦全部驚動,眾人隔著門戶未曾聽清,只道小姐出了什麼岔子,慌忙之中一擁而入,將那「浮」字看的清清楚楚。
沒多久,整座富麗堂皇的府邸都被驚動,看著那個憑空出現的「浮」字,神色各異,有人驚喜,有人茫然,還有人面露懼色,彼此相顧,皆駭然失色:「仙跡!」
「這是仙跡……」
「仙人回應了小姐……」
「是『浮』仙?」
「小姐求了什麼?」
觀察到此處,嵇長浮便收回了視線,卻是根本沒有滿足對方的願望。
他目前不打算滿足任何願望,只打算先將自己的尊號傳出去。
一定要等到凡人具體祈求這個尊號時,才會正式回應。
因為這些縈繞耳畔的祈求……可不是只有他一人能夠聽到。
貿然出手,很容易暴露蹤跡。
緊接著,嵇長浮心念一動,取出一份鮮血。
這是永夜荒漠中那些異族瘋魔的血。
眼下這墮仙夢境之中,現世所有法寶符籙都無法使用。
但取自永夜荒漠的材料,卻不受限制。
嵇長浮以異族瘋魔的血在半空之中寫下歸橫秋以及楚摩的真名、尊號,爾後以此為中心,開始仔細繪製一份極為繁複的符文。
他剛入夢境,眼下仙位不夠,無法直接跨越廣闊的距離,與從仙聯絡。只能藉助異族瘋魔的血,施展水鏡術,以此來聯絡這兩個師弟師妹。
半晌後,繪製完成,嵇長浮隨意掐訣,符文立時發作兩面血光瀲灩的水鏡,各自照出歸橫秋以及楚摩二人的身影。
望著這兩個同門,他淡淡吩咐:「不要去管那些祈詞,專心調查深淵,尋找我們能對付的『原仙』。」
※※※
星空之中。
無垠的虛空,難以計數的星辰靜靜懸浮。
玉雪照睜開眼,打量了一圈四周,沒有看到自己的狗主人,微微疑惑,但很快,她就不再理會這種小事。
畢竟,被狗主人扔下,她都習慣了……
就在此刻,她耳畔響起了祈求聲:「維咸熹……姜氏稽首……伏願上神慈閔……增靈光於長子……無任懇倒……謹詞。」
「……祈雨……常暘……丹懇,仰祈……靈澤……靈德……懇倒之至。」
「伏以……真聖……伏願隨力所堪,隨福所有……」
「伏念南氏年幼……憂患常多,安樂則少……伏願……苟獲安身……」
嗯?
這是什麼?
玉雪照游目四顧,除卻仿佛無窮無盡的星海之外,什麼都沒有。但祈詞卻一聲聲如潮水般湧入她耳中。
她一臉新奇的聽著,不過,她對功名之類卻沒什麼概念。
因此,耐著性子聽了片刻,玉雪照的注意力很快就落到了求雨的祈詞之中。
下一刻,她眼前浮現出一片皸裂的大地。
赤地千里,民不聊生。
某座城池的城頭,裝飾的花團錦簇的祭案上,三牲已列,瓜果並陳。
數名錦袍烏紗的官員,人人汗流浹背,神色凝重的跪倒在不遠處,看著祭案前,一名被發跣足、身披羽氅,腰間繫著刻滿符文的法器的祭司。
此刻,伴隨著下首鐘磬之音,祭司正聲嘶力竭的跳著祭舞。
「祭!」
一段狂亂的舞蹈畢,膀大腰圓、一望可知身強力壯的祭司,已然面滿赤紅、汗下如雨,卻絲毫顧不得擦拭,厲聲喝道:「祭上神……」
話音未落,城牆下方,早已被推跪在地的數名死囚,身後插著的字牌被摘去,劊子手神情嚴肅,同時拔刀、揮刀、還鞘……
數顆大好頭顱伴隨著沖天而起的血柱,滾落在地。
立時有人衝上去,撿起頭顱,簡單擦拭一番後,裝進烏木描金漆盤,爾後快步送上城頭的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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