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壽立時斂袖後退,站回原地之後,他轉過頭,望向了「郁」。
「郁」察覺到其目光後,同樣站起身,去小几上拿了香,點燃之後,照著蕭壽一模一樣的步驟,給「咒」的神像上香。
下一個,是紅粉新娘。
很快,鼎狀的香爐內,插上了三炷香,每一炷香上方,都浮現著一個名字。
「蕭壽」、「蕭朦」、「蕭香娥」。
青煙裊裊之際,三人一起望向裴凌。
裴凌照著三人的樣子,起身去小几上取香,為「咒」的神像敬上。
煙霧縈繞之際,這一炷香的上方,同樣浮現出「蕭錚」二字。
四炷香插入,香火的氣息與煙霧立時大盛。
很快,一座古舊的祭壇,從虛空之中徐徐浮現。
目光觸及這座祭壇的剎那,裴凌的面色,陡然猙獰!他腦海之中,漸漸生出另外一個意識,而且,這個意識,越來越強!
他立時知道情況不對,飛快的從懷中取出面具,戴在了臉上。
森冷之意撲面而至,直侵骨髓,瞬間傳遍了全身,裴凌忍不住發出一陣激烈的咳嗽:「咳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止住這陣咳嗽,立時便有一幕陌生的記憶,出現在他面前……
自己手持利刃,一點點劃開一名名丫鬟的肌膚,將她們挨個剝皮、抽筋、剜眼、割舌、斷腿、碎顱……仿佛處理生豬一般,仔細切割,分門別類的堆放在祭壇上。
「啊啊啊啊啊!!」
「少爺,求求您……開恩……」
「蕭錚!!!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啊啊!」
「整個蕭家都不得好死……婢子就算永世不得超生,也要詛咒你蕭氏……」
「如此喪心病狂,也妄想長生,根本就是蒼天無眼……蕭氏必亡!蕭錚,你這個畜生……」
蕭錚臉上迸濺了無數血漬,順著他白皙的面龐,緩緩滴落,他神情平淡,任憑這些丫鬟如何慘叫、求饒、詛咒,卻沒有絲毫動搖之色,只冷靜的說道:「能夠為我蕭氏所用,獻祭給無面大仙,是爾等這些卑賤婢子的無上榮耀。」
「不知感恩,反而口出狂言。」
「該死!」
話音未落,利刃揮出,一塊還在蠕動的肉塊,伴隨著悽厲的慘叫,已然被切割下來,放到了同樣是肉塊的血泊之中。
……就在裴凌陷入無窮無盡的記憶之中時,「郁」的面色,同樣開始掙扎。
到了此刻,他也終於意識到不妙,只不過,為時已晚,他眼神逐漸恍惚、渙散,已經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誰了!
這個時候,蕭壽神情肅然的開口:「獻祭開始!」
聞言,「郁」的內心還在掙扎,但手上動作卻是一點不慢,他立時提著被制住的護衛,朝祭壇走去。
剛剛踏出一步,「郁」如有所覺,硬生生憑藉著強大的毅力,重新控制著身體停下。
他動作僵硬無比,仿佛整個人倏忽變作了木偶一般,一點點的轉過頭,朝紅粉新娘望去,嘴唇艱難翕動:「殺了我!」
紅粉新娘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不。」
「郁」眉頭一皺,但不等他多想,蕭壽已然開口,沉聲喝道:「朦兒,祭祀之中,莫要分心!」
「速速上前獻祭。」
「不得怠慢無面大仙!」
「郁」聽著這番話,思維再次開始混亂,他忽然覺得,自己不是「郁」,而是蕭朦!
下一刻,「郁」不再停留,一步步的朝祭壇走去。
很快,他走到了祭壇旁,又一次停止了動作,不再有任何舉動。
蕭壽又一次開口:「朦兒,還不快點獻祭?」
「我蕭家多年願望,就在今日!」
「你還在等什麼?」
「立時獻祭,不得耽延!」
「郁」一動不動的站著,還是沒有反應。
蕭壽的面色,頓時無比凝重,他當即探手入袖,取出提前準備好的紙錢,一把一把的朝「郁」撒去。
紙錢紛紛揚揚,猶如庭中落葉,驟雨般撒了「郁」滿身,「郁」頓時感到昏昏欲睡,全力以赴維持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但很快,他便強打精神,竭力抵禦著這仿佛來自魂魄深處的侵蝕。
趁著這個時機,蕭壽趕緊取出一張玄底血紋的符籙,上前貼到了「郁」的身上。
「郁」頓時身體一僵。
蕭壽雙手相扣,拈出一個奇異的姿勢,嘴唇飛快蠕動,低聲祝禱。
隨著他吐字不清的含糊念誦,「郁」的面色頓時劇烈掙扎,如果他還在巔峰狀態,這等效用微薄的符籙,不可能對他起絲毫作用!
但現在,「郁」的命格在被吞噬,連弄清楚自己是誰,對他來說,都十分艱難!
很快,「郁」姿態僵硬的一點點抬手,將手中提溜的護衛,扔到了祭壇之上。
冰冷的祭壇,猶如萬載玄冰,一直昏迷的護衛,猛然驚醒。
察覺到所處環境異常之後,護衛頓時想要起身,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手腳根本不能動彈。
護衛扭動脖頸,四顧之後,驚聲問道:「少爺,這是怎麼回事?」
站在他面前的「郁」沒有回答,其面上神情不斷扭曲變化,此刻的他,根本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須臾,「郁」動作遲緩的取出一柄雪亮的匕首,一點點伸出。
森冷的刃口,照出護衛駭然的神情,以及他眼中的迷惘。
忽然,「郁」倒轉利刃,朝自己脖子刺去!
但,就在鋒刃觸及他皮膚的剎那,「郁」忽然又停住,爾後轉變目標,對準護衛,緩慢的捅下……
「啊啊啊啊啊!!!」
悽厲的慘叫聲,不斷響起。
利刃入體的動靜,飛濺的血花,腥甜的氣息瀰漫滿室……
時間緩緩流逝,「郁」的氣息,漸漸增強。
他先是從練氣期恢復到了築基期,緊接著,又從築基期,恢復到了結丹境。
起初的時候,「郁」的神情,還在竭力掙扎,但隨著獻祭的進行,他的動作越來越快,面色也越來越平靜。
到了最後,「郁」臉上沾滿血漬,下頷不斷滴落紅白之物,卻是一片波瀾不驚,已經完全恢復了冷靜。
只不過,他面容之上,那種時時刻刻的鬱鬱寡歡之色,已經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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