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一口氣,陳禾強壓下自己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走到拐角處,腳步一頓。
昏暗中,空蕩蕩的走廊顯得有些陰冷,走廊盡頭,魏渡披著一件黑色的外套靠在牆壁上,衣服沒有穿好,露出了裡面白色的短袖。
左手垂在身側,懶洋洋地夾著一支沒有燃盡的煙。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來,看著陳禾。
隔著昏黃的燈光,陳禾看不清楚魏渡的表情。只見到魏渡抬起了那支夾著煙的手,對著自己招了招手。
陳禾握緊了拳頭,中指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平靜一點。
魏渡就這樣靠在牆上,看著陳禾走向自己。
手裡的煙慢慢燃燒著,漸漸變成了長長的菸灰,掉到了地上。
「來了。」魏渡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一些沙啞,在昏暗中響起。
陳禾在魏渡前面半步的距離停了下來,越靠近魏渡,只覺得自己呼吸越發困難。
那些想要說的話,突然都一下子湧上了喉嚨,爭先恐後地想要爭個輸贏,卻沒有一個字冒出來。
咬了咬牙,陳禾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比賽還沒有結束,怎麼一聲不吭地就出來了。」
魏渡看著她,目光晦暗不明,「我怕你怪我。」
「怪你什麼?」陳禾一怔。
魏渡沒有回答。
陳禾聽見自己心跳聲逐漸加速的聲音。
「七年前,誓水之濱,是你嗎?」
那個穿著一身黑色勁裝的法師,和砸向自己的烈火驚雷,是後來陳禾寂寞的時候常常都會夢見的畫面。
魏渡直起了身子,彈了彈菸灰,靜靜地望著陳禾,「是。」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是夏日滾滾而過的雷聲,在陳禾心裡撞成了巨大的轟鳴與迴響。
她不由張大了嘴,讓自己呼吸更順暢一些。
眼淚不受控制地就蔓延上來。
魏渡的表情一下子慌了,他想要過來抱陳禾,又想起手裡有菸灰,正想要扔掉,可附近又沒有垃圾桶。
最後,魏渡只能手忙腳亂地舉著一隻點著煙的手,儘量不要燒到陳禾,另一隻手侷促地在陳禾眼睛上面抹了抹,「你別哭啊。你這一哭,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陳禾被他一碰,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哭過,甚至也不知道為什麼想哭。
陸守恆出國的時候陳禾沒有哭,這七年的孤獨與寂寞,陳禾沒有哭,可是在知道魏渡就是那個人之後,這七年來所有和魏渡無關的委屈,都像是一瞬間找到了出口。
魏渡皺起了眉,低罵了一聲,也不管地上有沒有垃圾桶了,直接把菸頭扔到了地上,一把將陳禾抱了過來。
他的手抬了起來,在陳禾的後背上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放在肩上還是腰上。
陳禾一邊哭著一邊抓過了他的手,搭在了自己後背上。
魏渡忍不住笑了出來。
還是這麼可愛啊。
似乎是知道陳禾在哭些什麼,魏渡難得沒有打斷她,只是用手在她後背輕輕安撫著。
陳禾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停下來的時候,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兩隻眼睛腫得跟水蜜桃一樣。
魏渡挑了挑眉,「你就是這樣來見偶像的?」
「誰是我偶像?」陳禾瞪著魏渡。
「我想想啊。」魏渡眯起了眼,「每天都要看他打戰場的視頻,鍵位也偷偷用他傳論壇的鍵位,這不是偶像,難道是愛人?」
陳禾耳根一紅,下意識就踩了魏渡一腳。
魏渡吃痛,皺起了眉。
陳禾有些尷尬地移開了自己的腳,小聲地道,「你不是說要跟我坦白嗎……快坦白啊。」
「其實也沒有什麼。」魏渡抓了抓後腦勺,臉色鮮有地閃過一絲尷尬,「怎麼說呢,我和蕭基穿不多是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
陳禾震驚地盯著魏渡,「你們愛過?」
「……」魏渡的手在陳禾臉上掐了一下,「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想你穿開襠褲的樣子。」陳禾把自己的臉從魏渡手裡拯救下來。
「你竟然想看我的鳥。」這次輪到魏渡震驚了。
「你閉嘴吧。」陳禾忍不住吼道。
魏渡乖乖閉了嘴。
陳禾等半天等不到他的後文,皺了皺眉,「然後呢?」
「你不是讓我閉嘴嗎?」魏渡無辜地道。
陳禾深吸了一口氣,她怎麼覺得就算知道魏渡是那個人之後,自己也還是這麼想揍他呢。
魏渡看陳禾臉色越來越沉,見好就收地道,「高中的時候,大荒剛好內測,我就跟他一起玩了。結果沒想到一玩就成了大神。」
魏渡眨巴著眼睛望著陳禾。
陳禾正聽得認真,被魏渡這樣盯著,嚇了一跳,「你要幹嘛?」
「快誇我啊。」魏渡幽幽地道,「我這麼有天賦的一名選手,你這樣冷淡,會打擊我的熱情的。」
陳禾沒有理會他,見魏渡半天說不到正題上,乾脆自己問道,「所以你一開始玩的就是風飄逸這個號?」
「嗯,蕭基當時玩的也是法師,只不過還沒有現在這麼厲害。他老懷疑我號上開了掛,沒事總愛跟我換號玩。」魏渡笑了笑。
「那你的號怎麼到了他那裡?」陳禾問道。
「就那個視頻傳上去之後,就有人聯繫我去打職業,但我那段時間……犯了點小毛病,準備出國治療,會耽擱一年。蕭基勸我答應下來,說過了一年再回來,就不一定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不過檢查結果出來之後,我必須要走了。碰見你那天,剛好是我最後一次上線。我回國之後,才知道我的號已經在職業賽場上了。」魏渡聳了聳肩,像是在講著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
陳禾轉念一想,也就明白過來。
職業聯賽開始之前,對選手的個人資料和角色安全保護得都不是那麼厲害,大荒又不少玩家換著號玩的,有的是代練,有的是夫妻,有的是同一個勢力的人幫忙經驗本掛機等等。
魏渡走後,蕭基還是想去打職業聯賽,可他又沒有受到邀請,乾脆上了魏渡的號,把自己的個人資料發了過去。
所以蕭基看到魏渡的時候,才會又害怕,又敬畏。
所以魏渡才會拿著那把近乎於補償的法杖。
所以在得知風不散的存在之後,蕭基才會那麼迫不及待地就要將他殺退遊戲。
陳禾想起第一次見到風不散的時候,他的屍體躺在地上的樣子,心裏面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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