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華子建的表情和他所經歷過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那是一種少有自信灑脫,信心滿滿,又夾雜著自尊,獨立和霸氣的表情。
於是,哈縣長的心裡就破天荒的,第一次有了一種顫抖,恐懼,他說不上這樣的感覺來之何方,但他知道,自己真的有點不夠坦然,不夠篤定了。
宦海沉浮了好多年,哈縣長早就不再莽撞,他總可以用理智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和思想,他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的走了這麼多年,冒險和僥倖早就於他無緣,他需要調整自己的策略了,他先要弄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華子建的自信源於何處。
哈縣長臉上沒有什麼變化,他依然是冷峻和嚴肅,就像剛才一樣的深不可測的說:「同志們,對於這件事情,剛才幾位同志也都談了自己的看法,我們的目的也就是要杜絕以後的類似問題再次發生,既然大家已經認識到了,那今天就先到這吧,至於如何處理,我們還要做進一步詳細的調查和了解,散會。」
所有人都瓜了,這開的是什麼鳥會,巴巴的把大家叫來,現在這就結束了,這不是哈縣長的風格吧。
然而,沒有人敢於提出什麼,哈縣長在政府的威望是不容置疑的。
華子建依然在笑著,他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因為他對哈縣長這個人的理解很透徹,很全面,就算他來的晚,但對於人性的洞悉,華子建有超越常人的體會。
會議結束,哈縣長說要單獨的和華子建聊聊,他們一起來到了辦公室,哈縣長這個時候是客氣的,他招呼華子建坐了下來,說:「子建同志,你對大家今天的討論有什麼看法?」
華子建先掏出了香菸,給哈縣長發了一根,自己也點上一根後說:「大家說的都很好,但是,他們忽略了一個問題。」
「奧,那個問題呢,我到想聽聽。」哈縣長滿懷興致的說。
華子建就掏出了一份材料,遞給了哈縣長,說:「這就是大家忽略的一個問題。」
哈縣長接過了這個材料,他到很想揭開這個謎團,看看華子建到底是倚仗著什麼。
很快的,哈縣長的他的神情變得專注起來,他的臉色在難以控制的變換著表情,他的手也有了一點顫抖,雖然他想穩住,但卻無法做到,他明白了,他徹底的明白了,他面前的對手並不是自己所想像的一隻待宰的羔羊,他完全是一條狼,一條比自己更狡詐,更可怕,更兇狠的狼王……
哈縣長這個時候知道了華子建自信的根源,不錯,這的確是可以讓他自信,因為這份材料足以讓華子建擺脫出整個事件的不利局面,把矛頭引向另一個層面。
這材料是華子建昨天下午搞好的,他在糧油大庫的雨中和糧食局儲運趙科長做了很長時間的談話,他勸慰趙科長,也和趙科長一起為大庫的損失沉痛。
華子建和趙科長有過幾次接觸,特別是兩人在5。1一起回柳林的路上,他感受到了趙科長的談吐不俗,更感受到了趙科長性格傾向於特立獨行,嫉惡如仇,追求公正,熱愛自由,這就給了華子建一次機會,在雨中,面對坍塌的大庫,華子建發揮了自己的語言和表情天賦,讓趙科長說出了這個大庫當時修建的一些內幕。
嚴局長在組織增加修建這幾個庫房的時候,因為哈縣長的關係,他沒有按照常規去招標,更沒有詳細的去驗看施工方的資質,連監理公司都沒有邀請,因為施工的公司的老總是哈縣長的親弟弟。
於是,偷工減料必不可少,隨意施工在所難免,當時趙科長是提出過異議,只是人微言輕,讓嚴局長一個哈哈,就對付過去了,別的人又有誰願意聽呢,沒有,誰都不想攪進這潭渾水中來,這個事情一直也讓趙科長耿耿於懷,現在他向華子建道出了原委,感到心裡輕鬆了許多。
他是輕鬆了,哈縣長看著這材料就不會輕鬆了,他不需要很詳細的逐字逐條的細看,他就完全領會到了華子建的意圖,好一個回馬槍,自己的所有構思和布局都在這一槍中灰飛煙滅了。
不過好的一點是,自己當時在會議室及時的發現了一點端倪,沒有輕率的做最後的定論,想一想真有點後怕,華子建沒有提前拿出這個材料,是不是就想等自己最後的宣讀,然後他再用這個材料把自己擊翻在地,是啊,應該是他和吳書記一起拿這個材料大作文章吧?
但也不像,如果是那樣,他為什麼現在就拿出這材料讓自己看呢,看來他和吳書記的同盟關係並沒有真正的結成,吳書記沒有來保他,他同樣應該沒有把這個材料給吳書記看吧,他在此時此地拿出了這份材料,至少給了自己一個化險為夷的機會,讓自己可以從容面對,亡羊補牢。
哈縣長的分析是對的,假如在昨天,吳書記能夠大義凜然的站出來保護華子建,在華子建最危難的時候伸出手,堅定的支持華子建。
那麼華子建一定可以讓這件事情繼續的演繹下去,可以用這件事情,在哈縣長最終的定論出來以後,鹹魚翻身,幫助吳書記完成一次重大的進攻。
然而,華子建失望了,他被吳書記無情的拋棄,這樣的拋棄對華子建來說,比起哈縣長對自己的打擊更為傷痛,哈縣長是為了派系在打壓自己,這是正常的,因為這是官場。
而吳書記呢,他不是已經在自己毫無防備的時候把自己拉上了他的戰車了嗎?既然是一個戰車上的同盟,為什麼還要出賣,還要捨棄自己呢?
這種被欺騙和遺棄的感覺更讓人痛徹心扉。
華子建只有靠自己了,他要以此來維護自己的權利,更要以此讓自己在他們兩大勢力的夾縫中求的最大的利益。
所以,他現在恰到好處的拿出了這份材料,把這個難題留給了這個同樣讓人心悸的,危險的人物。
良久以後,哈縣長已經捋清了思路,人也鎮定了下來,現在的問題就是看華子建想要怎麼出牌,顯而易見,華子建的手上確實有了一副好牌,但牌是要打出來才有用,他也相信,華子建不會把這副好牌浪費調的。
哈縣長就恍然大悟的說:「子建同志,這件事情原來還有這些原委在其中,說真的,我都不很了解,我那個弟弟,哎,有時候難免會藉助我的名義搞點歪門邪道,怎麼辦呢?我也不能和他斷絕關係啊,有時候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又哪能阻止的了。」
華子建很理解的點點頭說:「不錯,很多幹部是不需要你發話,都會對他大開綠燈,這也怪不得你。」
哈縣長很有同感的說:「是啊,是啊,謝謝子建同志的理解啊。」
「不過,這樣理解你的人又有多少呢?老百姓總是喜歡熱鬧,上面領導總是喜歡臆斷,像我這樣能夠對你理解的人只怕不多。」華子建話鋒一轉,帶給哈縣長的壓力就陡然的增加了。
哈縣長也非等閒之輩,他已經有所防備,自己就不會受到太大的驚嚇,他相當的清楚,現實的情況是華子建一定會用這幅好牌贏點什麼的,華子建和自己是一個類型的人,是不會輕易的放過任何機會。
哈縣長就說:「子建同志,你說的這點,不可否認,也是客觀存在的,通情達理的人實在不多,所以我今天就想和你商議一下,看看你是希望如何處置這個問題。」
談到正題了,華子建眯著眼,嘴裡吐著變換的煙霧,讓不斷從口中湧出的煙霧去追隨著前面擴大和即將消失的煙霧,他沒有急於的接上哈縣長的話,他沉思著,自己的這副好牌是不是可以出手了。
「呵呵,子建同志啊,你但說無妨,我們就是商議,沒有什麼原則問題。」見華子建沒有開口,哈縣長就又說了一句。
華子建在菸灰缸里輕輕的,小心翼翼的蹭掉了一點菸灰,露出了應有的謙遜笑容,完全還是像過去一樣的低調說:「這件事情怎麼處理,我還一時沒有想好,不知道哈縣長是什麼意思」。
哈縣長心裡暗暗的罵了一聲娘,你能沒想好?材料都寫好了,會沒想好?鬼話!
不過哈縣長還是表現出一副相信和理解華子建的樣子,他很寬厚,大度的笑笑說:「事出突然,你沒想好也屬正常,其實這也不是個太大的事件,就像剛才仲縣長說的那樣,有很多時候,天災的確防不勝防啊。」
華子建就看著他笑了笑,依然是沒有接他的話。
華子建這樣的笑有點讓黃縣長毛骨悚然,哈縣長知道,華子建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滿意,他就只能在繼續說:「子建同志,我的看法你能接受嗎?如果你感到了有什麼不妥,你也可以說說嘛。」
華子建見時機成熟,就不願意在繼續的糾纏下去了,他舉重若輕的亮出收手中的底牌:「委屈到是談不上,怎麼處理這件事情,我也不很關心,我只關心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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