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嶸從洗手間出來,那邊三個人已經圍著桌子坐下了。
他這是什麼體質?朋友都是自來熟,連萍水相逢的人都不懂得跟他客氣客氣。
他有一段時間沒回來住了,屋裡其實挺亂的。這麼一會兒工夫,和美居然把一張堆滿各種書刊和雜物的餐桌給收拾出來了,已經往電磁爐上架了火鍋,紅油咕嘟咕嘟在鍋子裡冒泡。
嗯,他剛剛記住了,這丫頭叫和美,名字比人可愛多了。
大夏天的吃火鍋,空調自然是開得很足的,她像是忘了身上還套著笨重的道具服,仍然是一頭熊的造型在屋裡走來走去。
「喂,你這還沒完了?穿的這什麼亂七八糟的的衣服,還不快脫了!」
和美這才反應過來,費勁地就地把道具服給扒拉下來。
先前動靜兒太大,她的淺色t恤衫都被汗水浸濕了,勾勒出細細的內衣帶子和身體曲線。
她有點尷尬,穆嶸也發現了,偏過頭不看她,隨手從衣架子上取了件乾淨的運動外套扔給她:「穿上。」
和美大概沒想到他會這麼紳士體貼,露出幾分受寵若驚的表情。
穆嶸心想你別誤會咯,我是有用得著你的地方,禮尚往來。
不過在外人看來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至少在沙錘眼裡這完全就是秀恩愛虐狗嘛,給他這樣的單身狗造成了一萬點的傷害。
柳聞鶯就更不提了,他都不忍心看她的尷尬笑。
其實她比他想的要冷靜大方多了,不僅主動挨著和美坐,還幫她調油碟,教她怎麼吃中國式的火鍋。
和美還是有點拘謹的,雖然不太了解面前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但多少還是能感覺到他們之間那種暗潮洶湧的微妙。
她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所以只好又自我介紹一遍,請他們多多關照。
穆嶸不接話,沙錘搶道:「你就記住我叫沙錘,跟穆嶸是髮小。發小的意思懂吧?就是好哥們兒,好兄弟。我跟他一塊兒長大的,他有個樂隊你知道吧,我是貝斯手。」
和美恍然大悟,怪不得第一次見穆嶸的時候他穿著音樂節的t恤衫,還要買那麼好的吉他琴包。
柳聞鶯也笑了笑說:「你好,我叫柳聞鶯,讀大學的時候是穆嶸的學姐,是他們樂隊的領隊……」
「現在不是了。」穆嶸出聲打斷她,「早就不是了。她現在可是名人,大咖,跟我們不是一路的。」
大咖這樣的詞彙和美不是很懂,所以只是不解,而沙錘則是尷尬,頭皮發麻。
穆嶸是孿生子,前頭有個哥哥叫穆崢,脾氣是又臭又硬,高貴冷艷難以親近,兄弟倆的個性南轅北轍,他們都是領教過的。然而穆嶸這會兒靠在椅背上冷淡地來這麼一句,就像極了他哥哥穆崢的樣子。
不發飆當他是是吧?那他只好讓他們明白,他不僅會發飆,而且還很記仇。
柳聞鶯卻好像不怕他,抓住話頭道:「樂隊始終是要有領隊的,用心打理總沒錯。」
穆嶸撈起紅油一顆上上下下浮動的牛丸,又恢復了任性胡為的模樣說:「就是個興趣愛好,要怎麼打理?你懂得獨立樂隊的意思嗎?再說了,主音吉他手不好找,領隊還不好找麼,你怎麼知道我現在沒領隊?」
他一手勾住和美的肩膀:「喏,這就是咱們的新領隊,千辛萬苦從日本挖回來的,不然你們以為我留在那兒那麼多天都幹什麼了?別太驚訝啊,我這不是剛回來嗎,還沒機會跟大伙兒宣布。」
和美睜大了眼睛,不止是她,柳聞鶯和沙錘顯然也非常意外。
話說開了,這個話題反而沒法繼續下去了。大家一時都有些食不知味,只有穆嶸胃口大開吃得香。
吃完火鍋,沙錘忙著收拾一桌子杯盤狼藉,柳聞鶯趁穆嶸不注意,遞給和美一張名片道:「我也是為他好,幫我勸勸他,如果真的為樂隊著想的話,不妨考慮下我的建議,也許他會願意聽你的。」
原來她在著名的唱片公司供職。
其實和美連她的建議是什麼都不知道,更別提讓穆嶸聽她的了。
他們都走了之後,穆嶸對她也下了逐客令:「你怎麼還沒走?」
和美反問他:「柳小姐說請你考慮她的建議,她的建議是什麼?」
穆嶸瞥了一眼她手裡的名片道:「跟你沒關係,你別指望當她的說客啊!」
「當她的說客,你就會答應幫我的忙了嗎?」
「當然不會!」
「那不就行了,我何必要做這樣的事,我跟她都算不上認識。」她把柳聞鶯的名片放在茶几上,朝他微微鞠躬道,「今天謝謝你的款待,那麼我先回去了。」
她也預料到穆嶸不會那麼輕易就答應她的請求,畢竟她沒有什麼可以給他的,憑的不過是一個小圈子裡的一點人情。他衣食無憂,閒雲野鶴,確實沒什麼非幫她不可的理由。
不過現在知道了他的住處,她還可以再找機會爭取一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說不定他會被她的誠意打動的。
居然這樣就走了?穆嶸沒想到她這麼好打發,又有些不自在,叫住她道:「喂,我剛才說你是我找來的新領隊,你……不問問為什麼嗎?」
和美道:「不是一拳之計嗎?」
「是權宜之計啦!」不會用成語就不要用嘛,不過意思是對的。穆嶸撓撓頭,「那個……還是要謝謝你,沒當面拆穿讓我下不來台。」
「那為了表示感謝,可以答應我的請求嗎?」
穆嶸崩潰:「你能不能說點別的?!」
和美笑:「開玩笑的。我應該謝謝你,今天跟蹤你還害你摔倒,謝謝你不追究還留我吃飯。火鍋很好吃,很棒。」
撒謊,她明明都不太能吃辣,根本就沒吃多少東西。說到剛才在樓道里摔倒這回事,穆嶸又想起抓到她胸口的情形,臉上悄悄一熱,清了清嗓子道:「你幹嘛打扮成這樣,你知道有多滑稽嗎?」
「這是我臨時找的工作,今天剛好看到你回來,一著急就直接跟來了。」
「工作?」穆嶸想了想,「你不是也會做和果子的麼,那天在小川家吃到的和果子都是你做的嗎?」
和美點頭:「我從小就看我爸爸做和果子,多少學到一點。那天是去給小川太太幫忙的,其實我的手藝跟爸爸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穆嶸明白了,這丫頭八成不是拿的工作簽證,所以也沒法找一份像樣的工作。不過她還真不嬌氣,這麼熱的天,穿成只熊蹦蹦跳跳的也不叫苦,就為振興家裡那一爿小店,也夠有毅力的。
他看了看她抱在懷裡的那個巨大的熊本熊道具服說:「這樣吧,你就地取材,想法子做點兒你覺得好吃的和果子,我嘗過要是覺得滿意,就考慮幫你的忙,怎麼樣?」
幸福來得太突然,和美差點蹦起來:「真的?你答應幫我了?」
「你冷靜,我說的是考慮,考慮懂不懂?」漢語的博大精深,她還沒充分領教過吧!
話雖如此,對和美來說這樣的機會就足夠好了。強人所難會令她自己也覺得羞愧,如果能用食物本身的味道來打動他那最好不過了。
她歡歡喜喜地回到自己的公寓,拿出手帳本開始做詳盡的計劃,拼拼貼貼、寫寫畫畫,很快就寫滿了兩大頁紙。
其實做和果子難不倒她,難的是如今她手邊沒有那些必要的原料。
比如她仔細回憶過那晚給穆嶸留下深刻印象的果子,用的是葛粉,單是這個原材料在北京就不太好找,如果從日本國內寄過來也太耗費時間,很多東西不易保存也不易郵寄,很是麻煩。所以即使立馬就要投其所好也是不容易的。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穆嶸才特意強調了「就地取材」這四個字。
他不是讓她賣弄讓她作秀的,他是故意要為難她,這是一場貨真價實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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