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花打了蔣珍珍一下,瞪她:「沒禮貌!」
蔣珍珍心裡冷笑一聲,跟人當然要講禮貌,但跟不是人的東西,那就不必了。
上輩子,周海花被逼得投海自殺,就有陳向軍他媽李愛芳一份,蔣珍珍曾經親耳聽到李愛芳跟街坊鄰居說:「周海花她男人死了才幾年,她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找男人了。像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能養出什麼好閨女?我兒子可是工農兵大學的大學生,畢業了以後就是城裡人了,什麼樣的好姑娘找不到?非得找周海花她閨女嗎?!」
她語氣里飽含鄙夷,周圍鄰居聽了也都附和著說是,沒有一個人為蔣珍珍打抱不平。明明這群人心裡都清楚,當初陳向軍那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是蔣珍珍她爸當初捨己救人,靠一條命換來的!
說起這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蔣珍珍心中就堵了一口惡氣。她當初真的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把這個名額讓給陳向軍!
當時這個家裡本來是打算給蔣珍珍的哥哥蔣興華的,但蔣興華卻說:「我已經結婚了,對我來說,家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去上學,那麼這一走就是三年,我不想和你嫂子兩地分居這麼久,所以這個名額就給你吧。」
蔣珍珍知道,她哥根本不是捨不得離開老婆孩子,他就是覺得自己已經結婚了,而且還是個男人,只要上船肯出力,就能養得起老婆孩子。而自己的妹妹,明明是個女孩兒,卻生得五大三粗比一般男人都高,找媒婆說親都很困難,如果念了工農兵大學,那以後說親就好說了。
蔣珍珍不要這個名額,但蔣興華卻很固執,堅持給蔣珍珍,為此,她嫂子和她哥大吵一架,甚至還冷戰了一個月。
名額落到蔣珍珍手裡後,果然如蔣興華所料,她的桃花運便來了,好多媒婆上門給蔣珍珍說媒,甚至還有大膽的男人主動追求蔣珍珍,陳向軍就是其中之一。
陳向軍生得白白淨淨的,戴著個眼鏡,看著斯斯文文的,他個子不高,也就比蔣珍珍高個兩公分吧,但他有文化,又會寫個酸詩。他不敢和蔣珍珍說話,但他每天都會來給蔣珍珍送花送酸詩,而且每次送酸詩的時候還會搭配一朵小野花,遞給蔣珍珍的時候,耳朵都紅了。
當時蔣珍珍以為陳向軍是羞的,後來才知道,「羞」確實是「羞」,但卻不是「害羞」的「羞」,而是「羞恥」的「羞」。
蔣珍珍從小就被男孩子們嘲笑沒人要,哪裡見識過這等架勢,很快就被陳向軍攻陷了。
後來陳向軍便跟蔣珍珍說:「你沒讀過高中,如果貿然去工農兵大學念書,萬一跟不上進度怎麼辦?到時候畢不了業就沒辦法分配工作了不如,你就把這個名額讓給我吧,反正咱們兩個以後是一家人,誰去念不都一樣麼?」
蔣珍珍就這麼被忽悠了!
後來周海花投海自殺,蔣珍珍原本天真地以為陳向軍和他媽李愛芳不一樣,他不會嫌棄自己,卻沒想到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陳向軍他不僅翻臉不認人,還聯合村民將她趕出了村子!
蔣珍珍發誓,這輩子,她一定要讓陳向軍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付出代價。
不過這些事情就不必和周海花說了。
蔣珍珍將周海花扶到床上:「媽,你先在床上坐會兒,那個畜牲還在豬圈裡呢,我出去把那個畜牲處理了。」
她說著轉身就要走,忽然被周海花拉住了袖子。
周海花是被蔣珍珍狠厲的眼神以及冷漠的語氣給嚇到了,想到剛才蔣珍珍輕輕鬆鬆掰斷了胳膊一般粗的棍子,她結結巴巴問:「處,處理?你,你想怎麼處理?」
蔣珍珍還沒回答,周海花就白著一張臉說:「珍珍,你理智一點,可千萬別做犯法的事兒。」
蔣珍珍勉強扯出個微笑,拍了拍周海花的手背安撫道:「媽,你想到哪裡去了,放心吧,我不把他怎麼樣。」
周海花狐疑:「真的?」
蔣珍珍微笑:「真的。」
蔣珍珍來到後院豬圈,二狗子正安安靜靜地躺在豬圈裡,這畜牲在豬圈裡沾了一身的豬糞,非常非常的臭。蔣珍珍卻仿佛失去了嗅覺,拎起二狗子的時候連眉心都沒皺過。
確定門口的人已經走光了,她才拎著二狗子出了家裡的大門。今天天氣不好,月亮被烏雲遮住,路上也沒有路燈,黑燈瞎火的,正適合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蔣珍珍一路避著人往海邊走,深夜的大海和噩夢中的一模一樣,危險而神秘,雖然她沒有親眼看到周海花投海自殺,但她晚上做夢的時候,卻總夢見那一幕,這個的夢她做了四十多年!
她要讓二狗子也嘗嘗被海水溺死的滋味!
蔣珍珍眼眶被仇恨染紅,她步步走進大海,冰涼的海水沒過她的小腿,腳下的沙灘軟爛泥濘,她托著個人並不好走,但她每一步都非常堅定。
走到海水差不多齊腰的位置,蔣珍珍一把將二狗子扔到了海里,腥咸而冰涼的海水刺激到了二狗子的感官細胞,他一下子驚醒,醒來後發現自己在海中,驚懼之後開始掙扎,試圖讓自己的嘴和鼻子離開水面,但是不行,因為身後有一隻手死死壓住了他的頭。
人在絕望之中掙扎的力氣非常非常大,但是蔣珍珍卻能將二狗子死死壓在海里。
她感受著二狗子的絕望,心中感覺無比的痛快,可是,當腦中忽然閃過了周海花擔憂的目光,不行,不能殺了這個人,就算是要弄死他,也不能自己動手,畢竟為這麼一個畜牲就弄髒自己的手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她媽媽這輩子還活得好好的,她可不能因為殺人反而坐了牢。
她下意識地抓著二狗子的頭髮將他提了起來。
二狗子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看不到身後的人是誰,但總歸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事兒才落到現在的下場,只能又哭又求:「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
他語無倫次:「是寶萍嬸兒!是寶萍嬸兒給我錢我才去的啊,你要找就找寶萍嬸兒,別找我啊,我也是被她坑了啊!」
果然是她!
蔣珍珍咬了咬牙,就為了一套房子而已,錢寶萍竟然這樣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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