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真有些冒失。」彭越望著宋臨,不住搖頭。
「此話何意?」宋臨道。
「你又怎知道,我一定是你母親舊部,仍忠心於她?伱又怎知道,我說的話一定真實?」彭越問道。
「我自有分辨之能。」
宋臨沒有解釋,只是這般說著。
「好。」彭越緩緩點頭,「那我便告訴你,當年我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這一切,還要從一封剛出土的天地帖,半簿塵封的三絕魔功說起」
「五年前。」
「江湖傳言,你的母親徐盛蘭,修為隱隱超越徐家老爺子。人們都說,她是這一代江湖最卓越的天才,將來必定能統領江湖,帶著巨鯨幫走上巔峰。」
「但在同時。」
「巨鯨幫內也隱有傳言,你的母親命格太硬,壓制住了徐家男丁。若六房一直這樣被一個養女壓著,最後巨鯨百年基業也不過他人嫁衣。」
「然而那些流言蜚語,對於強勢的三江盛蘭而言根本無關痛癢。有老爺子的支持,背靠九泉盟,她依然大刀闊斧地改革著」
「一切不服的聲音,都在這大勢之下崩解。她太強硬了,壓得許多人都喘不過氣。哪怕上一代劍齋傳人,在她面前也不敢抬頭直視。」
「在那個時候,她是三江最耀眼的盛蘭。九泉盟聲勢如火,繁華如錦。」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口氣,想跟在她身後,共同打造一個浩瀚盛世。」
說到這裡。
彭越難掩心頭澎湃,雙眼仿佛都在放光。
欽佩、崇敬,他似一個紅塵俗世中的凡人,仰望著屹立三江之上的仙子。
「直到四年前。」
「有人在泉水眼之下,發現了一片遺蹟。三千年前,雄霸天下一統江湖的天地盟總壇遺蹟。」
「泉之下,水脈狂暴。」
「經歷一年水下艱難挖掘,九泉盟終於有了發現。一封天地帖,包裹著半本殘破的三絕魔功」
天地帖。
三絕魔功。
宋臨下意識捏緊拳頭。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
「誰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彭越語氣唏噓,隱隱透著失意,「記得當時,她回到巨鯨幫後,與大房徐雲雄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甚至聽聞他們還動起了手。」
「戰鬥的結果無人得知,反正徐雲雄必然是吃了虧的。」
「後來」
「不知為何,她突然給你尋了一門親事,滄州宋閥,頂尖豪門世家,傳聞其老祖乃在世仙神,早已凝聚龍象金身。」
「原本巨鯨幫在宋閥面前,根本上不了台面。」
「再加上那時的你,與你父親一樣不喜修行,整日舞文弄墨。本身修行的天資,也泯然眾人」
「但徐盛蘭有。」
「這一門婚事之所以能成,一是因為宋閥九房嫡女,據說也情況特殊。二是因為,江湖傳言徐盛蘭天縱之資,直指龍象之境。將來甚至有望超越龍象。」
「其三,據說是因為宋閥想將手從滄州伸進九泉。」
「其四,這是因為你的父親,宋乘風。他似與滄州宋閥有舊,但具體如何,我們這些外人無從知曉。」
「這便是我的眼睛所看到的。」
彭越停頓了一下,見宋臨沒有詢問的意思。
便繼續說道:
「我個人感覺,那時的她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麼。這一步棋,似是為你尋找後路。『嫁入』滄州宋閥,哪怕是成為一個贅婿,這世上也無人敢動你。」
「果然。」
「就在一年後,一切都變了。」
宋臨知道,事情最關鍵的轉折點來了。
他穿越已有近兩年。
四年前,徐盛蘭為他謀了一門親事——滄州宋閥,贅婿之身。
低賤,卻可保命。
以當時宋臨廢物一般的資質,也不算辱沒。
三年前。
徐盛蘭忽然橫死,盛極一時的九泉盟,就此分崩離析。
而後宋乘風病死。
宋臨被迫放棄所有,離開巨鯨幫。
許多人其實想他死。
但是,誰也不敢輕易動手。
無論是退婚的宋閥餘威,還是當年九泉盟的舊人,亦或者深居簡出的徐老爺子,都是他們顧忌的原因。
「我母親,究竟怎麼死的。」
宋臨語氣很平靜。
「橫死。死在了泉水眼之下,屍骨無存。」彭越的聲音漸冷,「當時,許多人跟著一起下水。包括徐雲雄、徐雲峰」
「就在下水沒多久,災難發生了。泉水眼突然爆發,無盡狂濤旋渦肆虐。數千罡氣高手近乎全滅,十幾名九泉盟的神府,最終只走出了三個人。徐雲雄、徐雲峰,還有一個已經半廢」
「人們都說,是徐雲雄害了徐盛蘭。」
「他卻始終沉默,閉關療傷。」
「親身經歷這一件事的人,唯有六房徐雲峰,說是徐盛蘭妄動水眼封印,才導致了災難發生。」
「可不管發生了什麼,這一切還有意義嗎?」彭越的聲音隱隱帶著悲痛,「她永遠離開了,九泉盟也沒了所有一切皆如繁花盛景,在絢麗中消逝。」
「後來」
「老幫主似心灰意懶,主動退位,再也不理幫中事務,由徐雲雄接任幫主之位。」
「接著徐徑亭跳出來,以盛蘭義子的名義,接手九泉盟殘餘基業。」
「浩氣長存的九泉盟,最後成了腐朽糜爛的百花宮。」
「在無數或明或暗的壓力下,盟中舊人死的死散的散便連你的父親,也在他們的逼迫下,悽慘病死床榻。」
「我們一直想復仇。」
「可惜大廈傾覆,奈何無力」
彭越說著說著,已是雙目通紅。
「復仇」
宋臨喃喃重複著這一句。
「是的,復仇!」彭越忽然變得激動,「我們雖然沒有證據,但我們知道,她的死一定和徐家兄弟有關!不然為何十幾名神府,只有他們兩個安然無恙?」
「甚至,我們中還出了叛徒!」
「否則以她的能力,又怎會死在區區水眼爆發的災難中!」
「復仇」
宋臨仍在重複這一句話。
一股無名怒火在他心頭瘋狂肆虐,似那燎原之火,瞬間席捲身心。
原來這一切的苦難。
他們一家的悲慘,真的是因為巨鯨幫。
源自於三絕魔功。
「呵呵~~」
宋臨忽然冷笑了一聲,「多謝彭叔告知一切。晚輩,告辭。」
他眼中有殺意瘋狂涌動,神色卻極度冷靜。
「唉」
彭越抬了抬手,似想讓他不要衝動。然而見宋臨的神色,便已明白任何勸說都是徒勞。
他已經長大了。
能憑一己之力從巨鯨幫那個樊籠中掙脫,已說明其本事。
許久。
宋臨已經離去。
彭越獨自望著天空,忽然發出一聲莫名的長嘆。
「三江故人問我,道尋常道,不尋常」
他身上渾濁的氣息淡去,落魄的氣質頓變。
只見身形一轉,竟化作一名渾身黑袍的神秘人——笑江湖。
這一夜。
湄洲盛島發生了許多事。
九泉瀑周圍,十餘名參賽者莫名暴斃。一查之下,竟皆是年輕女子,個個血肉似腐,骨骼消融,與之前暴斃的青樓妓子一般。
有人看見,一名神秘青年在巨鯨幫駐地徘徊,隨後被人發現。當夜有妖異刀光劃破夜空,七人被斬。
最後。
神府高人徐雲峰出手,才驚走了那人。
江湖傳言。
妖刀宋臨再現,欲尋巨鯨幫復仇。
而後。
有神秘人闖入百花宮,一掌風雲匯聚,生生將一座宮殿壓成廢墟。待眾人趕到,卻只看到一個巨大的掌印,還有廢墟之中
一封風雲之氣托起的拜帖——「九月十八,百花宮,滅。」
其上銘刻日月星辰,鋒芒沖天。
消息傳開。
湄洲盛島暗流涌動,人心浮動。
天地帖!
消失了三千年的天地拜帖,竟在今夜重現江湖!
莫非有人已經得到,當年那位三絕魔師的傳承?
翌日。
天光明媚。
宋臨等人離開客棧,緩步朝九泉瀑走去。
剛走到街上,便聽到各種議論聲。
「妖刀宋臨再現,聽說已經踏入罡氣境。這般修行速度,恐怕也是個神府之姿。巨鯨幫麻煩大了」
「昨夜十三名女子暴斃,以劍齋真傳澹臺玄音為首,聯合各方展開調查。這一次才是鬧大了!九泉論劍的參賽者,每一個都是天才,身後站了不少人。」
「這算什麼,天地拜帖重現江湖,才是真正的可怕!你們莫非忘了,當年魔師一統江湖造成的大劫?」
「嘶」
眾人不禁吸了一口氣。
被這個人提醒之後,大家才想起傳說中,那一場讓三江九泉江湖盛極而衰的劫難。
天地拜帖。
三絕魔師的傳人。
這個消息如風暴般席捲湄洲,擴散至九泉各地,而後向三江蔓延。乃至漸漸傳遍至滄州,引來許多有心人的關注。
魔師啊!
數千年來,真正屹立巔峰的傳說級人物!
他的傳承該多麼吸引眼球。
九月十八。
九泉論劍的最後一天。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那一封天地帖,究竟能引動多大的風雲。
百花宮。
究竟會不會滅!
葉流雲、鳶尾等人默默聽著,露出驚訝的神色。
想不到一夜過去,江湖的風向就變了。
也不知道身處風暴中心的巨鯨幫,會如何應對。兩人目光似有似無瞥了宋臨一眼。
他們當然知道,妖刀宋臨就在身邊。
但魔師傳人又是誰?
「這個消息,保真嗎?」鳶尾有些惴惴不安。
她的島嶼可是沿用的當年天地盟黑水總壇『風雲島』之名,不會被那魔師傳人尋上門吧?
「應當是真的。」
前方引路的彭越道:「那一封拜帖上的圖案,與前些年挖掘出的天地帖分毫不差。所以才能引動如此軒然大波」
「嘶溜~~」
鳶尾舔了舔嘴唇,「我要不,先回去給風雲島改個名?」
咚~~
擂鼓聲響徹天空。
九泉水柱驟然暴漲,連接天空第二層的十六座雲台。
「九月十,登雲巔。」
「前十六之戰。」
「第一雲台,愚刀傳人楊清源對戰——巨鯨少主徐海泉!」
「第二雲台,劍齋真傳澹臺玄音」
觀禮台下。
眾人面面相覷。
才三十二進十六,楊清源居然就和徐海泉對上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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