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夜晚最終還是過去了。
魯工堂的鐘聲又一次響起。這一次只有兩聲。
這也標誌著昨晚的武裝已經解除。
魯木頭帶著李明義三人來到了魯工堂的廣場上。廣場上此時已經躺著二十二具黑衣人的屍體。顯然這一夜,魯工堂收穫頗豐。
見魯木頭過來,忙碌了一夜的魯鐵頭趕緊過來行禮,然後匯報道:「統領,昨夜共抓到了二十二名刺客,均已服毒自殺。但是沒有抓到那神眼千里和與統領動手之人。」
魯木頭趕緊扶住要行禮的魯鐵頭說道:「鐵頭你不用這樣。堂內的兄弟都還好吧?」
魯鐵頭也不矯揉造作,見他來扶,順勢也就起了身,繼續匯報道:「堂內昨晚死了十一人,傷了十五人。長老們已經在處理了。」
縱然是昨夜連殺了五名刺客,在聽到這傷亡數字時,也是唏噓不已。這些可不是冷冰冰的數字,乃是活生生的人,沒想到一夜之間死了數十人。
眾人皆是沉默不語,過了許久魯木頭才說道:「那涼州之事長老們可有變動?」
魯鐵頭目光又堅定了三分,說道:「照常進行,計劃不變。我們魯工堂存世百年,不會怕了幾個刺客。」
眾人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韓流雲忽然說道:「我們師徒要回太行派,不知可否和魯工堂一起行動?」
太行山處在前往涼州的必經之路上,山高林茂,山勢綿延百里,自古就盛產盜匪。太行派在太行山經營了近百年,太行山附近的盜匪都要賣他們的面子。
當然,很多盜匪很可能就是太行派出身的。
韓流雲雖然說是跟著魯工堂一起回太行山,但其中也包含了報恩的意思。魯木頭解了她的木刺,她自然要報恩。
有了她的相伴,魯工堂經過太行山時必定會平安無事,這一路上也就少了很多風險。
魯鐵頭當然明白太行派在太行山的地位,自然不會拒絕韓流雲的要求,當下便答應了下來。並且立刻讓人給她們師徒安排了一處清幽的住處。
魯工堂的準備工作出奇的快,三天時間居然準備好了數百輛馬車,然後幾乎搬空整個萬工殿的書籍。大大小小的工匠和他們的家眷居然有數千人。
魯大力用行動告訴李明義,他們魯工堂真的打算舉族遷移到涼州。
李明義也不敢大意。他立刻修書一封讓人送給了朱璋,讓他早做安排。在信中李明義暗示能否讓西涼王世子王明仁出手安排魯工堂。他相信以朱璋的聰明會明白他的意思。
當然這兩日內李明義除了正事,還少不了往秦婷雲身邊跑。弄得秦婷雲時常羞紅了臉。那是既開心又羞怒。韓流雲好像也默認了他的行為,最後一次他去時,直接將秦婷雲趕出了門。自己則是關上門,來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秦婷雲畢竟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很快就被李明義勾住了芳心。
這兩日客棧之人再也沒有出現,所以魯工堂還算是風平浪靜。但是客棧的懸賞並沒有撤銷,懸賞依然在,那就證明客棧還沒有放棄。
這一日驕陽似火,天藍而無雲,正是行路時。東風輕拂間,傳來鶯吟燕鳴,似在為遠去的行人們送行。
魯大力帶著魯木頭和魯鐵頭又一次站在了廣場上,看著這魯工堂這個他守護了大半輩子的基業,挺直了腰杆,大聲喊出了四個字:「工匠離家!」
數百年來工匠們一次又一次地離家。為華夏的大地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屬於工匠的奇蹟。他們無名卻也有名。只是這一次離家,不再是為了留名。
魯工堂的鐘聲又一次響起,這一次鐘聲並沒有停,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魯工堂它都沒有停止。
其實經過客棧的刺殺事件後,大家也都知道了,此行絕不是有一個大工程這般簡單。只是大家都沒有說出自己的疑惑,因為大家信任老堂主,信任新堂主。一如這數百年來每一次危機。
不夜城頭,黑袍站在城頭聽著遠處的鐘聲默默出神。魏無忌和黑袍的僕人無風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後。也不知聽了多久的鐘聲,黑袍就這麼的站著,猶如一尊雕塑。
鐘聲未停,黑袍終於開口了,語氣中卻少有的帶著一絲惋惜,他說道:「魯工堂最終還是打算離開了?這大明天下,也就王守一的涼州能夠容得下他們吧。」
魏無忌往前站了一步,來到了他身後半步處,低著頭小聲說道:「黑袍大人,我們要不要追。」
黑袍又靜靜地聽了一會鐘聲,鐘聲悠揚,似要在這天地間長鳴。鐘聲單調,卻傳播得如此之遠,一聲又一聲,似要壓過天地間的一切聲音。
黑袍大人嘆了口氣,似在自語地說道:「這可是數千人,如果都殺了,哪怕是陛下也不會放過我吧。」
魏無忌一驚,趕緊低下頭,不敢接話。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眼前的這位殿下,當年為了幫助當今陛下爭位,可是殺了數萬人。其中甚至還有他的兄弟。若不是殺孽太重,被朝堂所不容,他也不會進入火神教成為黑袍。
他的猶豫並不是因為殺戮,而是這殺戮到底值不值得。
也不知是因為鐘聲太過動聽,還是因為這個決定太過艱難,黑袍大人又一次沉默了。魏無忌不敢說話,只是在一旁侍立著,一動不動。
終於在鐘聲停下前,黑袍還是說話了,他自言自語道:「陛下病重了,西涼王權柄也太重了些。」
魏無忌趕緊低下頭,假裝沒有聽見他的話。這話可就涉及到朝堂的爭鬥了。他一個小小的紅袍主教在江湖中還算個人物,但是在這些真正的大人物面前,就如螻蟻一般。
黑袍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轉過身對著魏無忌說道:「你去和王不易說,我要借他的神教軍。」
說完這話,黑袍不再停留,直接舉步走下城樓,這滿天迴響的鐘聲此刻再也沒有一絲能夠傳入他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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