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孫道寧厲聲呵斥,擺出威嚴的一張臉,將心急如焚的雷獄丞轟了回去。
「劫獄又如何,天牢又不是沒遭遇過劫獄。」
孫道寧站著說話不腰疼。
雷獄丞都快急瘋了,他顧不得上下尊卑規矩,顧不得官場體面,搶話道:「可是,反賊大明王是陛下點名要用來祭天的關鍵人物,跟其他犯人不一樣啊。萬一被人劫走,大人恐怕也會吃不了兜著走吧。」
「放肆!」孫道寧臉色鐵青,「事情的重要性,本官難道不知道,還需要你來提醒。你算個什麼東西。」
雷獄丞一張臉是通紅,又尷尬又羞惱又感到無地自容。
陳觀樓躲在角落,假裝自己不存在,將存在感降到最低,給雷獄丞保留一點臉面。
「陛下要祭天,要用反賊大明王的血肉祭天,此事天下皆知。」孫道寧平息怒火,緩緩說道,「朝中對於此事,還有一些爭論。眼下天牢的職責是看好反賊大明王,若是真有萬一,出了意外,也是情有可原。」
「大人對我們情有可原,開恩放我們一馬。只怕宮裡頭不會答應。」雷獄丞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說的也是實話。
老皇帝究竟有多固執,多麼的剛愎自用,廢太子一事可見一斑。朝臣們要是真有本事勸服老皇帝,也不至於天天私底下就跟快被逼瘋的社畜一樣暗戳戳的詛咒老皇帝趕緊死。
老皇帝說用反賊大明王祭天,就不可能換第二個人。
這是祭天嗎?
這分明是在警告天下臣民,老實點,瞧見了嗎,這就是造反的下場。
換任何人都起不到反賊大明王的作用。意味著反賊大明王是不可取代的,是唯一的,是獨一無二的。
如果真的發生萬一,雷獄丞冷汗直冒,不敢想像那個後果,太可怕了。恐怕上刑場的人就得換成他。一想到人頭落地的場面,雷獄丞恨不得哭死在當場,讓孫道寧施捨一點點憐憫心。
「陳觀樓,你認為會有人來劫獄嗎?」
孫道寧突然將問題拋給陳觀樓。
陳觀樓此刻不能假裝自己不存在,只能試著說道:「估摸有五成的可能。聽說反賊那邊有一些漏網之魚,十分兇悍,悍不畏死。還聽說,有部分人對朝廷不滿。不希望明年的祭天大典順利舉行,正在暗戳戳的想法子破壞。比起進宮,顯然殺進天牢這個任務更簡單。」
「大人,你聽見了吧。劫獄一事,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百分百會發生的事情。就靠天牢這群人,根本擋不住那群悍匪。大人若是不安排武道強者值守天牢,反賊大明王的性命,恕下官直言,天牢沒有信心保住他的性命。」
雷獄丞面臨被砍頭的威脅,拿出平日絕不存在的勇氣,硬頂孫道寧,要求對方安排武者。不安排就不罷休的架勢。
陳觀樓默默點讚。
在生死面前,雷獄丞果然爆發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戰鬥力,非常贊。再接再厲,離成功只差一步之遙。
孫道寧捋著鬍鬚,皺眉沉思。
兩個人說的話都有道理,反賊大明王關押在天牢的危險性,是可以預見的。有人劫獄這件事,同樣是可以預見的。
正常來說,既然危險性可以預見,理應安排合適的人來看守大明王,以防萬一。或是直接將大明王弄的半死,只留下一口氣,劫都劫不走的地步。
然而,祭天大典需要一個健康的大明王,弄殘方案顯然不行。下毒方案,要考慮到萬一翻車的可能性。
不管考慮多少,其實孫道寧的內心,他的態度自始至終都是放任自流,甚至巴不得大明王被人劫走,從而破壞祭天大典。
和他抱有同樣想法的朝臣不在少數。
沒人樂意看見老皇帝順風順水。
只盼著老皇帝趕緊病入膏肓,做一個正常的老人,而不是精力充沛整天搶班奪權,隨時都要大權在握,掌控全局的健康而昏庸的皇帝。
他眯著眼睛,略過如喪考妣的雷獄丞,盯著陳觀樓,「陳獄吏,本官將大明王交給你,你能保證完成任務嗎?」
「什麼任務?」陳觀樓一語雙關的問了句。必須說清楚啊,不能一句任務就要他保證。他什麼都保證不了。
孫道寧冷哼一聲,起身朝外面走去。
陳觀樓遲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雷獄丞:……
他堂堂天牢獄丞,竟然不如一個獄吏。關鍵是,這事貌似在刑部已經成了既定事實,竟然無人質疑。
這是什麼樣的世界,何等的昏庸,何等的昏暗。
哪能這樣干。
這不符合官場規則啊。略過上官,直接朝下面的布置任務,這不合規矩。
孫道寧帶著陳觀樓,來到僻靜之處。
今兒陰天,伴隨著西北風,嗚嗚嗚的吹。風颳在臉上生疼。
「京城的冬天其實很美。但是,只要一颳風,多美的景致都失去了吸引力,令人感到厭煩,只想躲進屋裡避開那討人的北風。」
孫道寧望著天邊,就像是普通朋友聊天那般,陳述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陳觀樓附和了一聲,「是啊,京城只要一吹風,哪哪都不舒服。」
「陳獄吏知道南方的冬天是什麼樣嗎?」
陳觀樓:……
上輩子他知道,這輩子他肯定不應該知道。因為他沒有去過南方過冬。
於是乎,他搖搖頭,「大人知道嗎?」
「本官的求學歷程,大部分都是在南方度過的。沒這麼冷,冬天依舊是青翠綠油油的一片。不下雨的話,稍微出一點太陽會感覺非常舒服。一旦下雨,陰雨綿綿又潮濕的天氣,感覺從裡到外都冷透了,骨頭縫都跟著瑟瑟發抖。其實南方的冬天很容易度過,不缺吃的。真正難熬的是春天。一到春天,一到下雨天氣,整個南方就像是變成了雨幕,屋裡屋外沒啥區別。本官不喜歡南方的春天,同樣也不喜歡北方的春天,颳風沒完沒了。陳獄吏,你喜歡春天嗎?」
這是在問春天的事嗎?
陳觀樓沉默著,裝傻。儘管他裝得並不像。但是能表明態度,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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